（三十）华胥梦醒泪满衣（1/1）

待用毕宴席，客人们开始陆续离去，我们也要告辞了。齐府众人包括表兄亦出门来送。表兄站在严弘植面前，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声：“多谢。”方才在席上也是，他们对饮了许久，话却不多。不知为何，这两人说不上来的奇怪。敏敏在我身旁，我拉着她，看见她的目光仍瞧着将将离开的东宫仪仗。皇兄其实不爱这些场面，可因是母家，所以他不得不来，只不过是来道了一声贺，便走了。同我亦不过只是寒暄了几句。我看着敏敏这样一副痴痴的模样，再不忍，终还是说了，“今日是表哥大婚，过些日子久该喝敏敏的喜酒了吧。”众人都笑，唯有敏敏。舅母道：“这丫头，顽劣不堪，不知哪家的公子能瞧得上。”我自然明白舅母的意思，她一直迟迟未与敏敏说亲，是想等父皇赐婚，就算不是进皇家的门，可有了当朝天子的赐婚，就大不一样了。于是我道：“敏敏洒脱泼动，谁娶谁有福才是，改日进宫，孤会为敏敏请一道恩旨的。”舅舅、舅母遂硬拉敏敏跪下谢恩。

轿辇上，严弘植竟有些好笑地说：“殿下果真是人中龙凤，做的事我可真是看不懂。”“你说什么？”我看他，他亦看我，像在指责我的明知故问：“方才殿下皇恩浩荡，可只有被殿下施恩的那人，恨不得吃了你，所以我不明白殿下这恩到底是许与谁的。”我正色，却掩不住无奈：“敏敏是孤的妹妹，孤不会害她，日后，她自然会明白。”他却摇了摇头：“殿下敢不敢打个赌，我赌她日后绝不会感激你，反而恨你毁了她一生幸福。”“那孤也认了。”我瞪她，“若是琋妤，她要做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会不会阻拦？”他也严肃起来，“首先，我不会与她顾左右而言他，我会为她分析利弊，若她还是执意要做，我亦阻挡不了，所生为人，她便有做她自己的资格。更何况，这世间诸事，有所谓的好坏之分吗，说到底，无非是对何人有益，于何人无益罢了。”我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我同他毕竟是不同。不过，敏敏倒应当谢谢他，是我忽略了，我的确是没有资格决定她的一生。

今年的天，奇怪的很，冬日的标记好像只有凛凛的寒风，却未见丝毫雨雪的迹象。也好，我向来是不喜雨水的，我厌恶一切不干脆。不干净的东西。也已深了，我拢了拢肩上的毛裘披肩，是上几日舅母送来的，听她话里的意思，是看上了金济舟的长子金度远，希望我为他和敏敏保媒。武阳侯金济舟，当朝的大司徒，其祖上是北方豪族，当年太祖起事还是对亏了金家的支持。如今金济舟在朝为官，而他的胞弟金济廷乃安远大将军，当年平定西夏之乱，又驻守我朝与西夏边境二十年，手握重兵。这个家族，多少豪廷贵胄欲与之结交。只是，为人臣者，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我原本想的是为敏敏寻一世代书香门第家的子弟，家中殷实便好，可竟没有想到舅舅竟看上了金家。也许，这只是舅母意思，又或许是我想太多，毕竟这金度远也算是鲜衣怒马英雄少年郎。

“殿下，喝些安神汤吧。”若林在我身旁，轻声说。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踏实，崔姑姑也不知是从何处听说，今日熬了汤，命人送来。她总是将我时刻记挂在心中。“嗯。”我接过汤，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轻轻舀起一勺，尚未送入口中，却听见院中一阵嘈杂声。“殿下，宫中来人了。”这个时辰，宫人竟会来人？“传进来。”进来的是一个面善的小太监。“奴才参见殿下。”我打量着他，“何事？”“禀殿下，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请殿下和驸马爷即刻进宫一趟。”我信步踱到他面前，“把话说清楚了，你是哪个宫里的，深夜请孤入宫是为何事？”大约是我声带厉色，小太监竟有些微微发抖，“回殿下，奴才是东宫的，奉太子之命请殿下入宫，不知是何事，只是太子殿下说，若公主问起是何事，只说时机到了，可一解殿下心中疑惑。”时机？疑惑？莫非......

“速去准备，孤要入宫。”“殿下，”那小太监伏在我脚下，“太子殿下还请驸马一道入宫。”我斜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内，“驸马就在里屋睡着呢，孤去叫他，你先回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