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七宝琉璃（1/2）

打碎琉璃佛的是一个新来的小宫女。殷世静一边回想前事，一边接着说道：“不用说什么七宝琉璃价值贵重，光损坏佛像至少就是一百杖。这和直接判了惜月死罪没什么两样。你那时候对我说，把这个当做是我们两个人打闹的时候碰碎的，就算受罚，想必也不会太严重。”

江云琴笑道：“对呀。罚抄经百遍，跪思半日不准吃饭。”

殷世静手肘撑在椅子上，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你一个人罚的。”当时他不敢站出去。九岁的他，输给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九岁不能算很小了，三年后他就封了亲王。

江云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王爷就为了弥补这件事？这可有点不值，又没什么的，你不是还送东西来给我吃了吗？”灵犀殿里小小佛堂的供桌底下，殷世静想把自己塞进去还有点勉强。这件事至今想起来还是很有趣，她对他的称呼不知不觉从“王爷”变成了“你”。

“而且你父皇并不想罚我，是我娘说不可坏了规矩。所以这算是娘亲管教女儿，基本上和你没有关系。”

“你这要笑不笑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殷世静瞥了一眼她含笑的嘴角，心道说的是受罚的事，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自己的话音尚未落下，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紧张地立起身子说道：“你该不会想起了什么不需要想起来的事吧？”

江云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笑了两声，想起二楼船板上还有人，赶紧捂住了嘴，仍是笑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你干嘛自己说出来？大家装不知道不就完了么。”

殷世静手掌盖着下半边脸，这时偷偷咬住了一个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人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偏偏自己二十二年的人生里最为丢脸的一件事就是被她看到了。

墨书始终弄不明白王爷到底有什么事是自己都不能知道的，因此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看来红叶夫人的话，可能真的没说错。”薛季修道：“什么红叶夫人？”

“这个不重要，薛大人不知道也罢。”墨书抬头看他一眼，又看回王爷，说道：“爱悦相思这一类事情，我是不懂啦。薛大人看起来是怎么一个情形？王爷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薛季修没有答话。一个低徊的声音飘进了他另一侧的耳朵：“这两年来，江姑娘也很少笑得这样开心。”他发现自己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其实都很浮浅，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同胞的哥哥，感到一种无能为力。

枉担了许多年桃花债主的名声，相似的困扰发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身边时，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伸出手掌悄悄在哥哥的背上拍了拍。

薛嘉行仍然记得江云琴在底层甲板上说的话，其实并不需要这一点聊胜于无的安慰。但他仍然从心底里觉得很感激，然后便想起了自己的自私。

没有问过希音和季修的意思，就起了把他们凑在一处的念头，无疑是同时践踏了他们两个人。光是想法也还算了，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就是不应当。

他试图安慰自己，这是一条通向皆大欢喜的捷径，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路可走了。如果顺利，他并不在乎到封三太爷说过的陆吾山鹰止峰上去终此一生，知道关心的人都能过得好，那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