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心船摇移（1/2）

薛嘉行不像他那样慌张，轻松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见见人而已。他们毕竟是自家人多，等会儿牌桌一起，热闹开来就会把我忘了的。到时候我和江姑娘下船就是。”

事情没有这么好解决。薛季修凝重地看着江云琴道：“我已和王爷说了你在这里。你是什么想法？见或不见，都要有个说辞才好。”薛嘉行惊讶地想说什么，被江云琴拦住了。

“是我不好，没有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现在已经晚了。”江云琴此时终于是冷静了一点，叹了口气又道：“事发突然，我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局面。吴夫子那边，可能要劳驾你想办法收拾。王爷那边我来吧。”

她向薛嘉行一笑，说道：“这件事早晚是要解决的，赶早不赶晚。”薛嘉行早已从吴夫子那边得知，所谓的时靖时公子就在船上，忙道：“我和你一起去。王爷说过你是可以带着人的。”江云琴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那么我现在去知会王爷一声。运气好的话，或许他也不想今天见你。”薛季修说完便匆忙离开。

江云琴握住船栏，看向深黑沉静的湖面。湛湛涟漪从船底向外荡开，载着画船缓慢地斜向湖心。吴夫子毕竟是个读书人，船上家宴纯为取乐，并无炫示之意，自然也不想被岸边的人看得太清楚。

“今天虽然没有逛成夜市，能在湖边走走也很开心。解决了这事，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江云琴向薛嘉行微微一笑，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

事态的突然转变，固然令薛嘉行感到猝不及防，但并不曾感到任何痛楚，这句话让他一颗心更加安定下来。然而，很快地，另一个念头升起来，如同一只尖喙刚羽的小鸟以雷霆般的速度贯穿了他的心脏。他的脚步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江云琴伸手想扶他一把，被他抬起手来拒绝了。她只好又把手收回来，站定了说道：“扶着船栏杆，像我一样。咱们都不大习惯坐船，得小心着些。”

这时一阵轻风从斜后方吹过面前，带着幽微的香气，风中有铮铮的弦音。两人未及回望，不约而同地先静默着听了片刻。

细细清响远乘凉波流风而来，高亢时如鹤唳穿云，几欲绝弦，低弱时听不分明，与水音糅合更引人遐思。渐渐地琴声清晰了一些，引商刻羽，杂以流徵，是一曲《渌水》。

过了好一会儿，薛嘉行说道：“金声而玉应，真是一把好琴。指法也是很精妙的。”江云琴道：“听说雪鹤姑娘所用的都是古琴，这一具五弦的，好像名叫南风。”说完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也听不懂，就觉得很好听。”

两个人看向琴声来的方向，千羽阁的花船今天以淡绿浅蓝为主，更加清素了些，眼下也没人在跳舞。底层围裹的纱幔上只有几个娇媚的身影坐在那里，头戴大朵的绢花牡丹，手里轻轻摇着团扇。隔着湖面看去，让人想起“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

不过岸边也好，船上也罢，大部分人的眼光一定都集中在顶层。雪鹤姑娘梳着危髻，簪饰简单，多有古意。如云广袖随她的动作上下掀动，露出纤细的手臂，美丽的侧影时而有轻微的侧转。只是剪影的变幻，不知道为什么能这样牵动人心。

薛季修不知不觉间悄悄站在了他们身边，也是先静听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千羽阁花船的方向，说道：“王爷请你上船顶一叙。”

江云琴听了，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摸了摸鬓角，问薛嘉行道：“没有让风吹得太乱吧。”薛嘉行伸出手指替她抚顺了额角的一缕散发，笑道：“很好。太好看也没必要。”

薛季修领着他们两个要上船顶去，被吴忧截住了。“时公子在哪？大家都去二楼船板上听琴呢，他不一起吗？”薛季修叹了口气道：“时兄喜静，想在船顶听，希望不要被打扰。有我们兄妹三人陪他就好，这话也请转达吴夫子。”

吴忧还想说什么，常明死活拉住了他：“子仁兄，子仁兄，听薛大人一句吧。时公子无论想做什么都由着他，惹他生气了你会后悔的。”

船上的人大多聚集在了二楼船板上，三个人从大厅外面，人群的背后悄悄走过，来到通往船顶的楼梯。楼梯十分狭窄逼仄，只能容一个人低头而行。耿存楚坐在最后几级台阶上，真正是一夫当关，谁也别想上去。

薛嘉行站住脚步低声道：“我带江姑娘来见王爷了。还有一位是家兄，也是江姑娘的朋友。”

一个是王爷为之劳神劳力的江家大小姐，一个是向来神秘的薛家三少爷。纵然耿存楚天性沉稳，训练有素，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薛季修身后的这两个人。

“王爷在观风台上。”说着他起身把这三人让进船顶小阁，然后又回去台阶上坐下了。

船顶小阁非常之小，堪堪能放下一只小八仙桌和四张椅子，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为了方便行走，两张椅子已经架在了桌上。

江云琴走到门边，外面的观风台和小阁差不多大，两个人站在外面，摆上两张空椅子，能活动的地方也很小了。

殷世静回过头来，与江云琴四目相对。五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再看向薛嘉行，殷世静的脸上些微露出点惊奇的神色。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只是片刻，沉默就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