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忽而生变（1/2）

两人循声看去，一个青袍儒巾的中年人在向他们招手。他的背后悬挂着各种各样的扇子，纸彩折扇，丝绢团扇，销金影花，鸟卉鱼虫。在他身边有一个女孩子大大方方地坐着，低了头用一支毛笔认真地往扇骨上抹浆糊。

江云琴这才发现薛嘉行腰间确有一把折扇，想是行动间露了出来，被这个卖扇人眼尖地看到了。薛嘉行向卖扇人一笑：“不用了，我这把是已经画好了的。”

卖扇人并不气馁，又向江云琴笑道：“姑娘有什么喜欢的吗？要是外面这些都不满意，我这有素面的，想画什么写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我们的团扇手工又细，又很结实，可以直接照画绣花，能用很久的。”

他从背后摘下一把檀骨团扇比给她看：“这个万叶攒花正合当下的时令，上面的诗句是‘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让你身边这位公子买给你呀。”

制扇的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嗔怪地道：“爹，你说什么呢。人家一看就是一对兄妹。”说完又低下头去，脸上有点红扑扑的。卖扇人仔细看了一会儿他们两个人，笑道：“是了，越看越像。夜里瞧不清楚，还当两位是有些夫妻相。请两位不要见怪。”

如果他们眼中看到的自己是薛嘉行的妹妹，应该比真实的长相美上许多吧。江云琴想着，倒也觉得很高兴。她看了看那位制扇的姑娘，小声向薛嘉行道：“你和季修的生辰八字差得多吗？”

薛嘉行自己也记不太清楚，随口道：“不多吧。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问这个做什么？”江云琴笑道：“没有什么。”看来两个都是一样招桃花的八字。

只听得那卖扇人又道：“两位不买扇子也没关系。公子气韵高古，所佩的画扇必定也是精品，能否借来一观，让在下开开眼界？”言辞间很是诚恳。

薛嘉行听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江云琴。

“也是个爱扇之人，给他看看不妨吧。”江云琴不是百分之百的情愿，但又有点明白这个做父亲的苦心。自己的父亲从前也是这样，只要女儿露出一点喜欢的样子，总不肯轻易放过似的。

卖扇人一打开薛嘉行递过来的折扇，脸上就现出惊喜之色。素白影花的纸面上寥寥数抹山峦的影子，一叶小舟孤独地悬在中央，波痕一丝也无，水意天光只在白纸的折痕之间若隐若现。

“这……这瞧着……”卖扇人把画扇拿远又拿近，看了半晌，诧异地盯着薛嘉行道：“这瞧着实在像是松风亭主的手笔。此人的画多由高门士卿收藏，极少流传世间，从没听说他画过扇面。公子从何处得来？若是真迹，只怕不止百金之价。”旁边一个买扇子的人听了，连忙道：“给我看看。”

卖扇人见薛嘉行点了头，便把扇子递给那位客人。客人又是远看，又是临光，甚至还拿到鼻前嗅闻了一阵，摇摇头笑道：“这是假的。连松风亭的印章都没有。”说着拍了拍薛嘉行的肩膀，叹道：“唉，年轻人。你想学松风亭主的高远意境，空灵性情，这水平还差得很远。再多历练几年，啊。”

薛嘉行拱手礼道：“多谢前辈教诲。这扇子回头我就烧了它。”说完向江云琴道：“咱们脸丢大了，还不快离了这里。”

两人并肩走出一段，薛嘉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朱泥盒，拿着里面的象牙章子往上呵了口气，在扇面押角处盖下一个若有似无的钤印，然后把扇子递给江云琴笑道：“拿去。价值百金的扇子。”

“不要。我就要专为我画的。”比如琴书小筑里那一堂岁寒三友。

薛嘉行把朱泥盒跟扇子收好，作出叹惋的样子：“不识货啊。这可是真迹。”江云琴好奇地道：“松风亭主这别号怎么来的？感觉有点俗。”薛嘉行道：“四年……五年前？在胤陵万松山上消暑的时候随便刻的，谁想到这章会成了我吃饭的家伙。”

江云琴又嫌弃了他一回，两人小声说笑着。没走出几步，薛嘉行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

“是……是薛三……薛三公子吧？哎哟，年轻人脚程真快，差点就追不上了。”

两个人扭头一看，一个胡须斑白的锦衣老人两手扶着膝盖喘气，看向他们的眼神中疑惑中带着点期待。

老人瞧见薛嘉行的正脸便笑了，回过头去向身后道：“薛大人还说不是。弱冠之年眼神比我都差，怕是要好好调理才行了。”后面那人挪着步子站到了老人身边，长身玉立，面带无奈，正是薛季修。

“咳。三哥，这位是吴老夫子，上次在咱们家见过的。”薛季修的眼色一个接一个地递过来，飞镖似的，每一个都表示着他的无计可施。“吴夫子，你记得的吧。馆里教算学的。眼神特别好，人又很执着，远远地就看见你在卖扇子那边，非要停了船过来打声招呼。”

薛嘉行向那吴老夫子躬身一礼，说道：“久疏问候了。上次见您时，您还有些肺热之症，不知可好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