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纷扰不罢（下）（1/2）

琴书小筑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几只鸡鸭在树荫下踱步。李青萍从襟子上扯下手绢捂住口鼻，向丫鬟道：“把那些畜生赶开，看了怕，啄到二姑娘可不得了。”她还在乡下的时候也养了几只芦花鸡，当了寡妇以后仰仗那几只下蛋鸡日子才没有过得太难看，但她仿佛是已经忘记了。

丫鬟拉开竹门正要去赶，华镜一溜小跑从正堂里出来，口中道：“我来关，我来关。不劳你们动手。”李青萍道：“哟，还以为你们大下午都睡着。看到有人也不出来接一下。”华镜懒得理她，随便行了个礼自去照顾鸡鸭。

老爷是发过话的，李青萍心里再不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没人招呼也没关系，她扯了顾巧心直往内堂里去，一把掀开卧房的门帘子，外间里头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她径自绕过屏风，方才看到阿雅拉站在那里，床上半下着玉色撒花熟罗帐子，江云琴坐在里头，暗绿素面锦被盖到腰间。

“庶姑母来了，真是难得。快请坐。”

这丫头成心在气自己，言语不忘提醒她这么些年了连个平妻也没挣上，户籍里还只是个妾。李青萍压下火来远远地寻了个坐的地方，勉力笑道：“姑娘身上还是不好么？我来问问姑娘有什么想吃想穿的，药是不是该配了。好歹我现当着个家，疏忽了姑娘，回头老爷怪起来我可受不住。”

顾巧心倒不见外，爬上江云琴床边坐着，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伤痕，问道：“表姐脸上的伤还没好啊。疼不疼？”江云琴握住她的手，笑道：“不疼。吃糖不吃？”

床靠着的那一面墙上挖了十锦格子，江云琴从上面摸出一个青瓷盖罐，揭开了递到顾巧心手上，转头向李青萍道：“我挺好的，早说过缺什么我自会去要，省的庶姑母费心。姑父来了也是一样的话。”

李青萍回想这一年多来，是没闹过什么，要车用今天还是头一次。下人全换了之后，对这边越来越怠慢她是知道的，假装看不见而已，吃斋的那个也不吭声。江云琴连这都愿意忍受，说明她自觉理亏。要没有他们顾家照看她，指不定她会沦落到什么样子。

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一旦起来，李青萍就显在了脸上。

“姑娘还叫我一声姑母，我也说些长辈该提点的话。姑娘今天可做得不周到，给薛五姑娘送了东西，也要记得给秦家姑奶奶送一份去啊。人家姑奶奶待你那样经心，要懂得承情才是。”

江云琴烦她，又觉得她实在是很有意思，不逗一下简直说不过去，于是忍着笑道：“庶姑母教训的是。我一心想为怜妹妹促成一件好事，别的就没注意到。”

李青萍果然眼睛一亮，惊喜地道：“真的？莫不是薛五姑娘说过了薛大人也对怜儿有意？”江云琴低头摸了摸顾巧心的脑袋，口中道：“这倒也还没有说。不过我两个妹妹人才都这样出众，只要心正行直，总会有好人家慕名而来的。”

她抬头看了李青萍一眼，又道：“怜妹妹的心事我明白，我的心事也希望庶姑母明白。自我爹娘去世，我是没有那个想法的了。回头逼急了我，那井也没有盖子，房梁也还结实，运气好了有人给我立个孝女碑，我也算光耀门楣。”说完她微微一笑：“不过姑父和庶姑母待我这样好，真是舍不得的。”

李青萍心里吃了一惊。这丫头看着软和好欺，性子竟还和从前一般硬。她一直忍着，恐怕等的正是这时候。真到了那般田地，老爷面子上势必挂不住，问将起来，下人一定全推在自己头上。想着想着，她背上就渗出了丝丝冷汗，粘着衣服好不难受。

“姑娘……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老爷说了，一切都尽着姑娘的高兴，只要姑娘愿意，就待着府里一世也没什么的。”这些事交给老爷去烦心吧，她是不想管了。

“拉着姑娘说了这么久的话，姑娘累了吧？巧心快过来，表姐要休息了。”李青萍又虚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江云琴留她吃茶她也不吃，拽着顾巧心走了。

江云琴等了一阵，估计她走得远了，一把将被子掀开，不停道：“热死了热死了。怎么说来就来，搞得我措手不及。快给我个扇子扇扇。”

华镜从屏风后面绕进来，笑道：“那可不行，一热一冷要着凉的，我给姑娘倒杯茶喝吧。”她把茶杯递给江云琴，又道“这事儿算不算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