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路（1/2）

悠长夹道之上，苏逸宸身着一袭藏蓝色万字开头交领长袍，阳光之下有些晃眼，黑曜石般的星眸令人不敢直视，举手抬足间是说不出的冷澈。

挨着宫墙行走的宫人皆矮了矮身拜见，宛卿见状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凝视着刚被太监们扫得干净无尘的条石砖路。

宫里头主子没叫起喀，做奴才的便不能起身。上次苏逸宸饶了自己是侥幸，若是他一时觉着不快想要拿去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念及此，宛卿将头垂得更低。

这几日教习姑姑教了新近宫女们一些宫里的规矩，见着主子要行礼。有些宫婢没有定力，姑姑便让她们抻碗半个时辰，双手扣着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不能动弹。稍有些做得不合姑姑意，那鸡毛掸子便朝腰背打了过来，而宫婢又不能躲。

习惯了这个姿势，宛卿倒没起初那样不自在，只是眼角余光瞥见藏蓝色衣摆之上的金色云纹图案愈来愈近，扣着的双手越发紧了。虽是一瞬，宛卿心跳似乎到了嗓子眼，直至黑色短靴消失眼帘才舒了口气。

或许那夜的事她该试着忘怀。否则日后时时想着这事，只会让自己分神。正思忖着，那一个蚀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是哪个宫的？"

心月转过身子颔首答道，"回平南王的话，奴婢是浣衣局的，奉了姑姑的话去钟粹宫送洗净的衣裳。"

苏逸宸黑眸中是让人猜不出的情绪，摸了摸修长指节上的墨绿扳指，幽幽透着绿光便走了。

直到橐橐靴声远去，宛卿才站直身子看着行至夹道尽头的那一抹藏蓝色，右手下意识放至胸口，依然跳动极快，幸好他没认出自己。

钟粹宫座北朝南，里头种了好些粗大的木槿。东西两面都是厢房，南面是倒房，中间摆着一个三人才能合抱的青花太平缸，里头养着数十条锦鲤。这里住的都是待选的秀女，若是其中有谁得了恩**，来日扶摇直上犹未可知，故而掌事姑姑不敢轻易得罪她们。

宛卿不敢多逗留，眼皮子也不敢掀，只是静静地跟在心月的后头，一个个将小主们需要的衣裳都送去各自的屋里。

其中一个小主家世煊赫，自幼娇矜惯了，许是在钟粹宫住了会有些乏闷，硬生生挑了个话头训斥着心月。宛卿瞥见心月的手势，无奈只得随着其他宫人先行离去。

钟粹宫旁边连着其他殿宇，皆由长廊连接着。宛卿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竟跟丢了前头的宫人，心下一急只能在里头四处打转，不敢大声唤人。行至拐角处，便听着眼前海棠花开影壁后头传来的人声。

一个接着一个，宛卿静下心仔细听着，除了几个尖锐的公鸭嗓，便是清朗如风的男声。这皇城里头，隔着朱红宫墙，但挨着鼻子保不定就碰着几个主，思定了一番，宛卿打定心思要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