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月（1/2）

汲井旁长着一株梧桐，时值仲秋，树叶由浅红入浅黄。朱红的宫墙之上，偶有几行大雁结伴南飞。

和煦的阳光照在金黄琉璃瓦上，宛卿抬起眼睫瞄一眼，随即提起了已装满水的木桶，来回走了许多趟，终于将一点五米长宽的方形池倒满了水，适才将方才用皂荚水洗净清一色的素白衾被浸入其中。

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宛卿抬起卷起袖子的手理顺额前被汗湿的刘海，站起身子伸了伸，脖际好似被撕扯一般隐隐作痛，适才想起来上次被六皇子所伤的地方结痂不久。

伸手摸着伤口边缘，回来后想起那夜她都不由自主觉着胆怯。提铃回来后已是三更，而她也不过一个新进宫女，脖颈多了一条伤痕，许是夜里走路磕碰到了那里才留下的，没人会在乎，所以她对这是缘何而来也绝口不提。

拧干了一桶衾被，扭头望去还有十来桶，宛卿咬着嘴，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不知何时心月轻步走了进来，二人有说有笑地将所有的衾被拧干水，而后逐一晾晒在竹竿之上。微风吹过，洁白的衾被次第荡漾起来。

宛卿挨着心月一同坐在朱红丹墀上头，二人一起托着腮帮子仰望天空。湛蓝如洗的天际倒影在清洗过的方形池中，淡淡的云层如绸缎滑过。

心月背抵着宛卿，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口取出一个用丝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在宛卿跟前晃了晃，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道，“我在浣衣局呆的久了，白芷姑姑便时常让我去各宫里送衣裳，这不我白日去了一趟绣房送衣裳，那的秀兰姑姑见我手脚灵活赏了我几块糕点，你也尝一尝。”

宛卿感激地接过心月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大口嚼着，心月亦是大口大口地吃着糯糯爽口的梅花糕，相视之间，二人看着对方嘴角残留的糕点屑末，各自开怀大笑着。

慢慢等候着，宫檐旁的蔷薇随风摇曳。心月侧身用胳膊推了推宛卿，一双杏仁眼眨巴着嗫嚅，“我瞅着你不大爱说话，总是心事重重的，莫不是在想念你宫外的家人？”

轻轻一语，如滴水溅入平静的湖面，宛卿偏过头看着洁白的衾被，扯着袖子擦了擦嘴角。若是自己一直呆在这浣衣局，只怕猴年马月都找寻不到一丝线索寻找娘亲。皇城这样大，她位卑人轻，谁会替她做主。

瞧着她紧锁的眉头，心月知道自己触到宛卿的伤心处，摇晃着身子轻轻靠着她宽慰，“我是个孤儿，自幼跟着一群乞丐讨饭吃。后来一户人家见我可怜收留了，我原以为自己此生便要舒坦了。岂料那人原是想我稍大一些便买我入宫，这不每月的月份银子都少不了给他一份当是感恩他往日的恩情。”

闻言，宛卿心头涌过一层淡淡的愁绪，紧紧握着心月的手柔声道，“心月，你这样好，老天一定会待你好，他ri你定会过上你想要的好日子。”

心月抽回手转眸凝视蓝天，思索了一会儿，站直身子仰头合上眼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相信我会遇见一个好人，和他生一大堆娃，然后和他一辈子在一起。”说罢双手不觉间已抱成拳，一脸的幸福模样。

宛卿听毕呵呵笑着，蓦然间眼前浮现出叶子琛的样子，那温润如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惜自己入宫了，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陡然间心里凉凉的嘴边却一直挂着笑。

“我都说了我的打算，你呢？”

宛卿微眯着双眼，站起身子掸掸灰尘，单手撑着额际笑道，“和你一样。”说罢二人不由得笑笑，顷刻一个宫婢走了进来传达了白芷姑姑的话，心月吐了吐舌头，“好容易得空咱两叨扰一番，这会子又要送衣裳去钟粹宫。那里的主子，没一个是好伺候的。”

“行了，姑姑发话便是要抬举你，若是你侥幸能得哪位小主青眼，说不定日后就高升了，总比在这只有鸟儿才能飞过的浣衣局好。”自打入宫她不曾仔细看过这皇城，上次夜里提铃连个人影都没有，一颗心悬着惶惶的哪里敢多停留，其实她有些欣羡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