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葬礼（2/2）

那天雨下的异常的大，山路崎岖泥泞，前行艰难。

仿佛老天都不忍结束这场送行。

按照习俗，送葬的队伍一早就进了山。许越城早在吴勋生前就被他本人亲自勒令，不允出现半片身影与他同台，这最后一程，只能林谨一人独自前行。

那是一片原始的山林，被人为踩出来的小道都被冲刷的近乎无法徒手攀登。抬着棺椁的送葬队伍绕着大弯，缓慢的前行。唱着葬魂歌的引路人声音缓慢悠长。

林谨下山时失魂落魄，满身泥泞，连头发上都沾染满了污渍。

她看向许越城，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呆滞了将近整整一分钟，仿佛才认出他一般。

张口就是一句，“我没有老师了。”

那声音空洞颤抖，茫然无措。

许越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任铺天盖地的大雨将两人浇了个透彻冰冷。

后来这一幕就仿佛跟着吴勋一起下葬，一切前尘往事埋藏在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中，成为了两个人缄口不提的过去。

如今夜深人静，恩怨再度被挖起，林谨又是一片手脚冰凉。

吴勋下葬后，林谨变得更加寡言，甚至再也没有对许越城说过一句爱意。

似乎多年以来，她从未从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中逃脱，一直被困在那泥泞的山林中。

她不肯再袒露心扉，也不愿多说一句。

许越城只能不断的轻轻拍着她，以哄婴孩的方式安抚着她，用最原始的方式，肌肤相亲告诉她。

我还在。

张贺是在第二天冲进病房的。他昨天火急火燎的赶到现场时祝融已经端坐其中，只能望穿秋水却依旧无奈的跟着大部队离开了，今天一大早就杀进了病房。

还提着两袋子生鲜配送的纸袋子。

他风风火火推开房门的时候投影仪正放着部上个世纪的喜剧片，许越城和林谨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床上，林谨手里还拿着个pad在打游戏。

张贺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像个不速之客。

林谨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把pad塞给了许越城，掀开被子套着拖鞋踢踢拖拖就走了过来。

人到面前的时候软软糯糯笑了笑说了声你好，随后接过那袋子食材又踢踢拖拖往厨房走了。

张贺看着林谨穿着宽大居家服的背影，又看着地上摊开的行李箱跟桌上铺了一桌的零食，感觉自己不是进了一间病房，是进了一间酒店。

还是vip套间。

他拉开椅子在许越城边上坐下，看着面前自家主子满面春风的温柔笑容，“城哥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小徐导演拖我向你问好，小柔姐她们回公司开会了，一会儿到。”

“嗯？”许越城看着林谨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那头，这才把视线转到张贺脸上，心不在焉的，“你说什么？谁又要到了？”

“……”张贺虽然来之前就听说了自家万年情绪雷打不动的艺人见到了传说中的林谨姐后心情有多好，但如此直观的面对了他笑容收敛下去的速度，也有些应对不及。

“我说小徐导演向你问好。”张贺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许越城的表情更是冷了下去，不耐烦的说，“就他事多。”

张贺十分无奈。

作为一个艺人，通常只会在很亲密的朋友或者助理面前吐槽导演和工作人员。特别是化装师跟道具师一类，更是心里不满都上天了也要微笑着迎来送往。

毕竟谁都不想在在片场出现差错，例如拿到了什么ng无数遍的道具，以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上镜就是丑的油光满面的妆。所以大多数艺人去客套导演的时候工作人员也会准备零食水果等小礼物打点好工作人员。

以许越城的咖位自然是不需要做这些小动作的，但他也有良好的职业素养，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任何对工作人缘不满的情绪。

而小徐导演就是这次电影的特效导演，刚好负责许越城那场爆破戏。

“我倒是想看看这次徐新臣要怎么公关。”

许越城似乎是十分不满，还又补了一句。

张贺更加无奈了。

其实也不是他有多生猛，像祝融说的那样迎着爆炸就往前冲。他虽然可以不要命，但不是没有脑子，在可以要命的时候也不至于要去送命。

许越城下了车没多久就发现手链掉了，那时他开的车还停在原地，他立马就跑去跟徐导说暂停，但徐导没同意。

这场追车戏场面大，封了一整段公路，爆破师就用了十多个，已经拍摄到一半了，眼看镜头就要扫过去，导演自然没同意。

只是他不但没同意，还看着爆破师就在他旁边摁下了引爆按钮。

许越城站在原地，听着第一声爆炸声起，看了那个爆破师三秒，看到对方战战兢兢都要丢遥控器了，这才突然转过身，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冲向不远处自己开过的车。

立马有工作人员追上去拦他，却直接被他掀翻在地。

然后就是一片混乱。

堪称年度新闻的片场事故就此发生。

“这不是小柔姐正在公司开会商量这事儿么。”张贺说，“毕竟是咱们要叫停拍摄为先的，也不全是导演的错，现在闹得这么大，泓导那边也不好看。”

片场事故一般都不会是演员的错，但受伤的几乎都是演员。所以一旦发生片场事故粉丝都有极大的反应，随之产生的影响是一系列的，轻则是工作人员的错，重则导演，再严重可能直接影响这部电影。

许越城这次的事故大，堪称他从业以来最大的意外，粉丝又闹得凶，现在堵在医院门口的还有一大堆。

许越城在病房里呆的安安静静，不知道光宇总部都已经被人送横幅抗议了。

光宇高层很委屈，临着几天都在发声，昨晚连夜就又把靳柔喊过去了，现在都还没人影。

“我都在医院了，他还想多好看？”许越城说。

张贺被他这么一噎，也说不出啥，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

“工作的事情让小柔姐来跟你讲就是，我讲也没用也没啥好讲的，我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的许越城表情又变了，温温柔柔的笑了起来，视线投向他的身后。

张贺回过头，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的林谨正走过来，将果盘放下，“你们说什么呢？”

那声音温柔，人也温柔，像碟子里切的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水果块，一片耐心细腻。

“没什么，我说我很乐意来送食材跑腿，幸福。”

张贺插了个梨子放进嘴里，砀山梨绵绵的果肉在嘴里划开，溅出甜蜜清爽的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