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复再现（2/2）

曹野缩着身子，顶着门，紧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四婶不依不饶：“没这个钱就别租这个房！看你年纪轻轻，还是个读书人，怎么就这么没羞没臊呐？你有没有家教啊？拖了一天又一天，你以为我有钱呐？这大米有多便宜吗？你有本事开门呀？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曹野的眉头紧皱，捂住了嘴，眼眶湿润了。四婶挪到窗户边，左摇右晃地往里头看，想要看到曹野。曹野将脚收到身下，攒成一个球儿，不给四婶看到。

“我看见你啦！你也不怕街坊四邻笑话！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堂堂大学生，还亏欠房租！你有没有脸哪？我要是你，早就上吊抹脖子啦！混成这个鸟样，还有脸租房子？”

四婶越说越气，叮叮咚咚地在一串钥匙中摸索，她拿出一把钥匙：“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在里面！”说着就要开门进去。曹野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用尽力气顶着门，两手使劲儿攥着门把手，不让四婶开门进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双双落下，呜咽声从他嘴里飘出来，两手不住颤抖。

四婶在外面叫骂，邻居都探出头来看。四婶便和邻居们大倒苦水，大骂曹野的不是。时不时踹门一脚。直到楼下小六子被小凳子绊倒，洪亮地哭了起来，四婶才骂骂咧咧地下去了。

看见沈复哭，双双也乱了阵脚，跟着他一起哭。要是曹野付不出房租而被赶走，她真的也没有办法呀。

当天夜晚，曹野没东西吃。整个晚上，曹野都在屋子里头转悠，东翻西找，想找一些可以果腹的东西。除了一块不知何年何月的水果糖以外，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曹野早早起了床，想去工作的地方弄吃的。双双想陪着，却在一楼的门边见到红衣大姐，像蜘蛛似的趴在一户人家的门上。双双担心这奇怪的女人会上来，只好守在楼梯口。当天傍晚，曹野迟迟未归，双双正坐在床上，心中纳闷，屋子里头漆黑一片，窗外的霓虹灯闪耀着又红又黄的光芒。

双双靠在枕头上，思绪不住地游荡，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做鬼脸吓一吓那个坏心的四婶？或是鼓起勇气赶走那个凶巴巴的红衣大姐？正想着，曹野又丧魂落魄地回来了。四婶一如既往地追上来，骂他，他躲着。待四婶走了，他面如死灰地开了灯，踢走了脚上的鞋子，把自己像沙袋般丢在床上，坐着发愣。他的神色变幻莫测，起初如僵尸般面如土色，忽然嘴角一扬，咧开诡异的笑容，干笑几声，忽然眉眼耷拉下去，露出明显的哀伤。双双以为曹野魔怔了，半跪在床上，干着急。

忽然，曹野身子一倒，扑向双双那边。双双往后一仰，靠向枕头，穿过枕头，和枕头融为一体。曹野紧紧抱住枕头，同时也紧紧地抱住双双。双双的脸腾地红了。她心惊胆战，又欣喜若狂，她没想到，竟然能够再次依偎在沈复怀里，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场景。这一刻多么像当年在石塘村的溪流边，沈复安慰双双的拥抱。

她感觉到曹野暖暖的体温，环抱自己身体的力量。她感到无比羞涩，同时又无比安慰。曹野像小姑娘似的，絮絮叨叨地叨咕了几句。他的话语像是蚕宝宝吃桑叶般窸窸窣窣，像是午夜时分细密的夜雨。他身子一松，脑袋掉进枕头中，同时也掉进了双双的胸脯间。

双双浑身一激灵，想闪躲，可她只是僵直自己的脊背，便强迫自己不再动了。她感觉到曹野的脸庞静静地压在自己的胸口，像是烈火般炽热。她的脸蛋更加红了，身子骨甚至有些发抖，她的呼吸变得剧烈——呼吸对她而言没有意义，可不知为何，她仍在呼吸——她的眼睛闭上了，仿佛闭上了眼，就不羞了。曹野的手很不老实地抚摸着枕头背，同时也抚摸在双双的背上，那温暖的手，来来回回，上下拂动。曹野仿佛对着双双，也仿佛对着枕头，瓮声瓮气地说：“还是你最好了。”双双听到这话，晶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的呼吸颤抖，双手轻轻地环抱住曹野的脑袋，任由他埋在自己的胸间，万分羞涩却又无怨无悔地闭着眼，心中不断地回旋着几句话：我亲亲的沈大哥，我最爱的好哥哥，不论遭遇了什么，你还是你，你不会变，双是你的，做鬼也是你的，你，是双最亲最爱的人。

双双眼泪双双落。就在她意乱情迷，不知所措间，她忽然胡思乱想到，要是日后能够相见，定要拿今天的事儿羞他一羞——谁让这个小坏蛋这样轻薄双双呢——就羞他一句，你怎么抱着枕头，像抱着女孩子一样！

唉……我亲亲的好哥哥，我最爱的沈大哥，那样的好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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