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安（2/2）

庄主，如今繁杂事务愈来愈多，已然凶险之极，我若遭不测，你万不能急于开罪何人，一定要稳住自己的方寸，切不能因我乱自己大局。高安在此无可劝诫，只望庄主能守山庄品行，老祖与朝廷都不可得罪，必要稳住他们心思，不然引火烧身，庄主只会被他人宰割，再者，庄主还有夫人在侧，假使朝廷意欲动我山庄，还能让夫人予以说辞，望庄主谨记。

我高安如能平安归来，必与庄主痛饮换场，如若回不来，还请庄主了我心愿。此番前去已是抛却生死，一切尽看命数了。就此别过。”

颜绩昭拿着信函的手不停在发抖，连何柳茹进来都不知道，都是何柳茹开口叫了声“绩昭”他才回过神来。颜绩昭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嘴唇开合不利索，手止不住地抖，这可把何柳茹吓坏了，赶紧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好生安抚他。颜绩昭一言不发，把那信函扔给何柳茹，示意她看，何柳茹慌忙中看完其中内容，一脸的难以相信，然后把信放到一边，在一旁深思。颜绩昭歇息一会儿后稍有好转，便问她：“看完了？看出什么名堂没？你那老父要把我祖宗基业斩草除根，他要谋逆啊！”

何柳茹没有正面回答颜绩昭的问题，而是提起当年出嫁一事：“二十五年前我离家前一晚，看到叔父同我父亲在书房密谈，所为何事不得知，不过我透着门缝瞥见写有益州、雍州、江南的地图，不知与高安信上所说是否有关？”颜绩昭听到这些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何柳茹的手，不知是激动还是伤痛，总之话都说不利索了：“茹，茹儿，这这这，这简直是助我，助我查明他二人诡计，我……”何柳茹赶紧打住他：“这些都是通过高安信函的猜想罢了，我这只言片语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你也没有抓住叔父和我父亲的罪证，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否真如高安所说权势通天，意欲谋逆。再说叔父，平日里叔父就是一副老好人样，我听闻当初你父亲还想把庄主之位让给他，他自己拒绝了，去了那偏安一隅，修建了听安堂，我是不敢苟同这信上内容。”“茹儿啊，你怎地这样糊涂，谋反的人绝不会轻易让你察觉的，你怎么……唉。”颜绩昭急了。何柳茹赶忙安慰他：“你也不要着急，这样吧，我明日便启程去一趟长安，借由省亲一事悄悄问下母亲，看她是否了解此事，也好打消你的疑虑。”颜绩昭也不便多说，此事也只能如此作罢，明日还要送高安“回家”：“如今也只可如此了，早些歇息吧，这信留不得，烧了吧。”二人将信函烧掉后，吹灭灯火，离开书房，回正厅去继续为高安守灵，盼他能投身到好人家，不受这羁绊苦楚。

一夜过去，昏暗了好几日的天终于放晴了，似乎在为高安“回家”大开了一条明路。颜绩昭夫妻将高安及其义子高闲送到外城后便停了下来，剩下的路便由文检师带着护卫继续送行，等已经看不到一行人的影子了，夫妻二人便折返回山庄去了。回庄后，何柳茹便去备行礼，颜绩昭让子寅准备好车马和庄内护卫，护送夫人回家省亲，没想到子寅不去准备，反倒说夫人不用回去了，何司徒不日便会到山庄来。

颜绩昭瞪着子寅，还是像二十几年前那样，骂道：“你这鬼头又从哪儿听到些鬼话，夫人省亲之行可是你能做主改掉的？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不着边际，滚到马厩去清理马粪。一派胡言的东西。”子寅这下可不干了，仗着多年来颜绩昭一直对他照顾有家，便回顶几句：“庄主，你我二人自小长大，我何时瞒骗过你。何司徒来蜀一事的确是我听到听安堂的下人说的，听安堂那些下人跟我还算对付的过去，他们……”颜绩昭听到“听安堂”三字就火了：“哼，听安堂，对付的过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一庄之主没？你干脆叫你老二爷叫庄主得了，你人都去那边效力算了，那边可有一点风声走漏，就凭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子寅被说得不知如何还嘴了，只能在那小声嘀咕：“你还不信，现在听安堂都在传何司徒要来蜀与你商要事，老祖早就放了话出来了，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子寅虽说得小声，颜绩昭还是听到了：“你在那说什么呢？行，我就让夫人等一等，要是这两日不见何坤势的拜帖我就亲手宰了你！给我下去！”子寅听到后吓得赶紧跑了，正巧撞上备好行礼的何柳茹，子寅大说罪过罪过，飞也似地跑出厅堂。

“他怎么了？”何柳茹问及丈夫，颜绩昭没好气地说：“被我唬住了。”顺带，颜绩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何柳茹，何柳茹听后便将行礼放下，跟颜绩昭说：“子寅既然听得听安堂有消息传出，不如信他一回。你也知道你那叔父计谋多，他将此事说出估计是真事，一方面为了稳住你，另一方面说不定他跟我父亲真有说不清的关系，权且等一等。”颜绩昭还是架不住枕边风，也只好让何柳茹暂时不回家，在庄中等候消息。

“你不会真要杀了子寅吧？”“我就是吓吓他，省得一天到晚尊卑不分。”“你啊，看得太分明了，总有一天会害了你。”“我怕得过谁？早就将生死抛却。”“你可曾想过我？”夫妻二人无话，只听得外面打更的声音。

这两天子寅坐卧不安，生怕颜绩昭突然向他发难，现在每天就跑神案那去拜那天上三皇五帝，拜那漫天神道，求他们保全自己的平安，不知是那些神听到了子寅的诉求还是怎么，总之，第二天，何坤势的拜帖就送到了。子寅从信使手上接过拜帖，急忙冲进山庄，途中鞋子都跑掉了，举着那拜帖就像举着免死牌一样，赶忙送到颜绩昭的手上，站那边上长舒一口气。颜绩昭一言不发地接过拜帖，拜帖上不过是些客套话，丝毫未提高安一事。看完拜帖，颜绩昭就把拜帖扔到一边，盯着子寅看，子寅被盯得有些发毛，脚又开始抖了，嘴里面说些胡话：“庄主，这拜帖可是，可是到了，你你你，你不能不讲信用啊，我这四十多的人了，还没娶妻生子，这一剑下来我到地下就就就……”“就什么就！”“就，就没颜面见我家祖宗了，可得守信啊。我要再给你砍了，下去见到高安怕是被他笑死……”“别提高安，都已经过去了，我有愧于他，自然也不会迁怒于你，以后凡事不要太张扬了，去吧，干你的活去，让我安静几日。”子寅明白颜绩昭心意，恭敬地行了大礼出去了。

颜绩昭听得刚刚子寅又提高安，心里愧疚难当，连日来不眠不休，急火攻心，当即吐出血来，泪也止不住地流，血泪相合，道不尽的是他心中苦闷，说不完的是他胸中的怨气难消。何坤势的拜帖还倒在地上，沾着颜绩昭的血泪，那个腆着肚子去优哉游哉的男人，却在这些事上显出自己的大是大非。

“锵”，颜绩昭拔出佩剑，朝着地上那拜帖刺去，口中念着：“兄弟，大哥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哪怕身败名裂也要让这些贼人与我垫背！我等他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