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官道之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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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没有一丝风，官道上的地面热得烫脚。一队押送囚犯的人马井然有序，刑堂的诸位官差无不警惕周围的动静，而府兵们却难免心浮气躁起来:顶着正午的大太阳赶路，实在是令人烦躁。

囚车里的重犯也是怏怏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李重瑶杨子仪坐一辆马车，舒氏兄弟共坐另一辆马车。

为了押送这十几名囚犯，刑堂派出的十余名官差，李重瑶带上了三百名府兵，顺义山庄也出了百余名护院。重重把手下，一路上虽有不平，但都是些小波折。眼看不日便要抵达京城，李重瑶心中却越来越不安。思来想去，她叫停了马车，去找舒柏密谈。舒棠见二人有事相商，识趣地跳下了马车。没有风，马车里闷得跟个蒸笼一样，他正好出来透透气。

舒柏倒了杯茶，递给李重瑶:“消消暑气，这是刘大夫特意配的凉茶药饮。”

李重瑶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她心事重重道:“此次回京，我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舒柏不紧不慢道:“李大人是因为朝廷宣召突然，没来得及挖出此案背后真正的元凶而不踏实吗？”

“是，也不是。以往刑堂办案，不到水落石出，朝廷都不会干涉，如今一反常态，倒像是不愿我再继续查下去一般。”李重瑶摇摇头，“一想到这女子拐卖的背后或许有朝堂势力在撑腰，我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女子拐卖案历经十余年不被人发现、被发现了也无人能破，这背后恐怕是大有文章。况且，这次破案如此顺利，李重瑶怀疑主使之人是迫于压力，主动暴露，断臂求生的结果。

“此案天下皆知，朝廷急需一个结果堵上天下悠悠众口也是情理之中。”舒柏正色道，“不论如何，贼首都是个关键人物，他应该知道许多秘密。待回京细细拷问，定会有所获。”

李重瑶长叹一声:“但愿朝廷只是急于一个结果而不是想阻止刑堂查案。若是真正的贼首不能伏法，等风声一过，他们又要死灰复燃了。”

“朝廷已经下令命各地州官衙门排查有无多出来的痴傻女子，也派了人去解救被拐女子，想必是不会包庇纵容涉案之人的。李大人不必太忧心。”

“许是我多虑了。”两人正谈话，车外忽然喧哗起来。李重瑶掀帘正欲询问，一股凉风扑进了车厢，瞬时吹走人心头的焦躁:“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李重瑶钻出车厢，站在马车上远望眺。舒柏也从车厢里钻出来，与她并肩而立，望着开心的府兵等人笑道:“终于凉爽了一回。”

“大人，”一小兵跑了过来，请示道，“大雨将来，是继续前行还是寻个地方避雨？”

乌云压顶，间或有电光闪现。李重瑶道:“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寻个地方躲雨。”

“是。”

数百人的队伍要找个躲雨的地方可不容易，众人顶着倾盆大雨终于一岔路口一两里地远的地方发现一处荒芜的神庙。地方虽破且旧，但胜在地方宽敞，堪堪容下这么多人。至于囚犯，保险起见，就没有解开笼子，直接扔在庙前空地上，由看守的人躲在屋檐下看着。

雨势越来越猛，雨水如剑似刀般射向地面，砸出一个个水坑来。天上黑云堆积无边无际，天色越来越暗，伴随着惊雷阵阵，闪电四射，让人心惊肉跳。

杨子仪专心替李重瑶擦拭着身上的雨水，冷不丁被一声巨大雷声吓了一跳，他似乎感觉到天地的震动。“这雷雨怎么这般吓人！”他嘀咕道。

李重瑶侧头问道:“怕了？”

杨子仪眼一瞪，声音却很小，有些惶恐道:“不怕，这是天公在发怒，不可以乱说话。”

李重瑶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招呼其他找个地方坐下。

昏暗的天色下，忙于整理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一缕红色的液体随着雨水的冲刷从角落里流出，融入到浑浊的水沟里，没了踪迹。

天更黑了。

半柱香后，神庙里流出的雨水全都变成了红色，那触目惊心的红，带着亡魂的不甘流向更远的地方。电闪雷鸣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天色尚黑，冲进神庙，只看到四处刀光剑影，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以及数不清的尸体，一瞬间，刘韵以为自己进入了修罗场。不断有人倒下，可她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冲进大殿，正见舒棠被一群人围住。刀剑齐齐相攻，舒棠躲了左边，击退了前方、右边的刀剑，却来不及躲过后面的攻势——他满身鲜血，不知哪些是别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舒柏武功不如舒棠，应付自己跟前的杀手都勉强，眼见舒棠独木难支也无能为力:身边能派过去的护院过去没多久便被斩杀殆尽了。

大殿之中的杀手主要分三拨，一波围攻李重瑶杨子仪，但李重瑶身边高手环绕，一时之间双方呈胶着之势，一波围攻舒柏，舒柏已有护院相助，还能勉力相抗，另一波围攻舒棠，与舒棠同战的伙伴皆已丧命，若是无人相助，舒棠命不久矣。

刘韵顺手拿了把刀，杀了进去。她杀人历来不在乎招式动作，唯求快狠准，一招制敌。背向她的杀手几乎来不及看清来人是个什么模样就被砍翻在地。她不费吹灰之力将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子，跳到了舒棠身边。舒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虽然努力控制，但神情仍显疲惫颓丧之色，见刘韵从天而降几乎喜极而泣。前一刻他觉得自己必定命丧无比，此刻却觉得自己必定能活下去！

舒棠信心大增，刘韵见他精神一振，心里也松了口气。两人背对背相靠，一句话也不曾说，却心意相通。

不论面前多少刀剑，有个与你并肩作战的伙伴，总会让人无端生出万千豪情来。

刘韵杀人最喜割喉，一柄长刀在手不但碍手碍脚，杀人也杀不到要害处。她一招打开攻来的长剑长枪，飞刀杀死了一个杀手，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朝杀手们扑了过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杀手们刚见那人胸口插一刀倒地，眼前便窜出个人影，手里动作还未施展，脖子上便是一凉，热血立刻喷涌而出。许多人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已经倒下，还有的人来得及出招，无一不被割喉丧命——她犹如鬼魅一般缠上来，速度极快，内力极高，招式狠辣，不出十招，必定能让对手倒地。

胶着的局势因为刘韵的加入很快就出现了扭转。她解了舒棠之围后，立即去帮李重瑶。半柱香后，还活着的杀手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尸首与惊魂未定死里逃生的众人。

云消雾散，天晴，二百余人却再也见不到雨后的天空了，所幸囚犯仍在——刑堂的官差及府兵拼死保护的结果。

幸存之人身上多是挂了彩，重者缺了胳膊少了腿，轻者便如刘韵这般不过身上划了几道口子。

李重瑶杨子仪两人身上倒是无伤，只是杨子仪素来见不得血，如今见着这血流成河堆尸成山的场景简直是要了命了，一张俊脸发白，双腿软如面条，若不是想着不能给妻主添麻烦，他此刻已经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