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触景伤情 初次交锋（1/2）

合欢殿作为汉室唯一未嫁公主的闺殿，金碧辉煌自不在话下。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平邑公主手中把玩着几个面人，粉嫩的脸颊上绽放出如花的笑容，也许此刻，她才能真正暂时放下心头的仇恨，像所有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有自己的情绪。

彩蝶垂手侍立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帧和谐美丽的画面，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哪个不懂事的仆婢来打扰而破坏了。

“彩蝶，你看，”平邑公主手里拿着一个女孩装扮的面人，问道，“这个像不像本公主？”

彩蝶微微一笑，“像，和公主一样漂亮。”

彩蝶之所以没有如之前一般称呼其为“主子”而改称“公主”，是因为她不忍去破坏平邑公主难得展露的天真烂漫。

“那这个呢？像不像父皇？”平邑公主又拿起一个身着华服，长着胡须的面人。

“像，和先帝一样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彩蝶观察一下后，附和道。

“那这个就是母妃了……”

“这个就是皇兄了……”

平邑公主又捡了两个面人出来，一个头戴珠翠，雍容华贵；另一个白面墨瞳，英俊不凡，并且把它们和之前的两个面人并排放到了一起，而后托着腮帮静静地看着，未发一言。

“公主……”彩蝶知道她是想念亲人了，毕竟曾经的一家四口，只剩下了平邑公主孤苦伶仃一人。即使锦衣玉食，金宫宝殿又如何？只不过是镀金的笼子罢了。

“彩蝶，你说这四个面人在一起开心吗？”平邑公主将面人全部抓在手里，怔怔地问道。

“……”彩蝶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不论她回答是或否，都不合适。所以，她就只是垂手而立，未吐一字。

平邑公主回头看了彩蝶一眼，并未责怪她，而是小声自顾自地说道：“如果父皇、母妃、皇兄都还活着的话，我们一定会比这些面人还开心……”

彩蝶默默地看着，自打她伺候平邑公主开始，就没见过平邑公主主动提起周美人和三皇子的事情，如今自揭伤疤，想必真的是触景伤情了。

平邑公主垂着眼，重新把面人们放回案几，由于心不在焉，只放到了边缘处，三个面人“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面目全非。

“不好！”彩蝶大喊一声，立马蹲下身，将面人们捡拾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三个面人断头的断头，缺手脚的缺手脚，早已不可复原。

巧合的是，摔下的恰好是代表先帝、周美人和三皇子的面人。

“公主，奴婢无能……”彩蝶手捧着摔得不辨原貌的面人，满脸愧疚地低着头。

平邑公主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豆蔻少女的天真无邪渐渐褪去，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心机颇深，过分成熟的主子。

“不妨事，”平邑公主摆了摆手，从坐榻起身，“只是几个小小面人，破了便破了。”

“可是，这对主子您有莫大的意义……”

平邑公主又再次看了一眼彩蝶手中的面人，脸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般，“逝者已矣，一切皆是虚幻，本就不该有所寄托，扔了吧。”

“是……”彩蝶自知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得躬身后退下去了。

最后案几上只留下了最后一个代表平邑公主的面人，孤冷凄清，令人唏嘘。

“现在你也是孤身一人了……”平邑公主走到案几前，对着面人喃喃自语道。

时光易老，韶华倾负，转眼距离周美人和先帝的去世已经过了九年，平邑公主亦孤独地生活了九年。

这九年，她没有一刻忘记母亲临死之前的眼神，每天都提醒自己千遍万遍要隐忍，报仇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主子，面人处理好了。”彩蝶拢着手，福身行礼道。

平邑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看着案几上的面人，暗自慨叹道：“平邑，你终究还是形单影只，注定孤独……”

“主子，”彩蝶轻轻唤了一声，向平邑公主请示道，“这剩下的面人怎么办？”

平邑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橱柜的方向，“将它插到那边的花瓶中吧。”

“是。”彩蝶得令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面人将它郑重地插进了花瓶内。

瓶中插着一扎不知名的花束，颜色不是特别起眼，却芬芳宜人。彩蝶伺候平邑公主多年，虽然知道公主的寝宫里长年累月地供应此花，却并不知其来历。

彩蝶不自觉凑近仔细闻了起来，“主子，这花儿虽不似牡丹芍药般美艳动人，却香气四溢，别有一番风情……”

平邑公主莲步轻移，走到放置花瓶的台几前，轻轻抚摸着星星点点的花儿，“此花名为素梅，常年开花，虽貌不惊人，却香气馥郁。很久以前，母亲的安福殿中都是这个味道，三岁之前，本公主都是伴着素梅的味道入睡和苏醒的……”

平邑公主又理了理瓶中的花，最后调整了面人的位置，一切动作都那么温柔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般。

待一切完成后，看着面人和素梅紧密融合在一起，平邑公主的心也舒朗起来，就像自己和母亲相偎相依在一起。

“邓绥在离宫怎么样了？”平邑公主思绪回转，问彩蝶道。

“回主子，邓绥伤势渐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不过其脸部伤口不明，因为她最近一直戴着面巾……”

“戴面巾？”平邑公主柳叶眉微微蹙起，再次向彩蝶确认，“她为何要戴面巾？千里红的毒性有多大把握？”

“据韩姑姑说，这千里红是梁绢向一名越人习得，不致死也会容貌尽毁；邓绥戴着面巾，很显然是毁容益盛，无脸见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