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啼笑玉成莫负春（1/1）

宿儿的新府建的极阔气，世人都看的出陛下对这位胞弟的疼爱。文武百官明日才会来拜贺，倒是箫源，早早的便等在府门口了。我同宿儿走在前面，箫源同严弘植走在后面。我拉着宿儿的手，紧紧的，“宿儿，这府邸你可还喜欢么？”“还好吧。”宿儿声音极淡，像是说着极平常的话，可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不喜欢。可我的心中竟有一丝欣慰，至少，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日后这府中不必宫中，凡事切记谨言慎行四字，莫要轻信他人，也不要时常出府，更不要同官员往来密切，唯一能熟络的，只有箫大人。姐姐的话，你能明白吗？”“姐姐，”宿儿叫我，“为何要活的这样辛苦啊。”宿儿的话叫我哽咽，可我不得不忍住心中的悲切，道：“至少活着才有辛苦可言不是吗？”“殿下，”严弘植不知何时上前来，我回头去看，箫源仍站在远处。“殿下要听姐姐的话，殿下最相信不就是姐姐了吗？至少，要让姐姐放心啊。”严弘植的一番话说到宿儿的心底去，也到了我的心底，我微微转过身，抹去了眼角的泪。“姐姐，您放心吧，宿儿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回严府与箫源是同路，便一同出来。我想箫源拜托道：“安王年纪尚幼，又胆怯优柔，还望箫大人能多多提点他，多多教导他，毕竟现在，您是他的老师。”箫源立定，向我跪下，道：“请殿下放心，臣定尽心辅佐安王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定不负殿下、驸马所托。”我上前扶起他，心内是油然而生的感激。

“不必担心了，老师为人中正廉孝，又学识渊博，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轿辇内，严弘植对我道，“还有，为了避嫌，你最好也要少去看安王。”“我知道，如今，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箫源了。”我靠在厚厚的靠垫上，仿佛气若游丝。“老师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会护安王周全的。”严弘植说的肯定。“为什么这么说。”我心中的疑虑，他，会不会知道呢？“我不是说了吗，老师为人......”他笑道，却被我无情打断，“罢了，不说便不说。”“什么说不说的，我还是同你说说这几日我实在抽不开身，这漾洲......”“我知道，”未等他说完我便道：“韩潆的婚期定了，你自然是要忙的。”男人的理由永远那么冠冕堂皇。“不光是漾洲呢，你听说了吗，前日陛下为盛刚和槿元赐了婚。”这几日我一直身居宫中，倒真是没有听说此事，只是那上官家一直想同金家结亲，这倒是知道的，怪道皇兄如此迫切为上官烈赐婚，也难怪方才箫源脸上竟无一丝喜色，倒有几分愁容。皇兄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虽说现下上官为袁氏所迫，只是若袁氏伏诛，太尉之位非上官信莫属，而上官信已与严氏为姻，这第二位亲家，自然不能再是朝中重臣，而箫源虽非重臣，可他家族显赫，这样也不会低配了上官家。可于箫源就不是好事了，他向来深居简出，极为低调，恐不会乐意见到箫槿元嫁入风头正盛的上官家。“不过说实话，这两人倒也般配。”严弘植自顾自地说着，“一刚一柔，一外一内，不错。”我无心应付，只能点点头，却被突然凑过来的人吓了一跳，“想什么呢？”我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乱，便将他一推。“啊”，他捂着手臂大叫，我这才看见他脸上的伤尚未好，想必身上的伤也还疼着。“活该。”我道。“好好好，我活该，那能不能劳烦夫人回家再为我上一回药？”他嬉皮笑脸道。“你想的美，”我不客气地回道：“你还真拿我当你夫人了。”他笑笑，转过身去坐到原来的地方。不知为何，他的眼里有些凉意。

“去‘梵正居’。”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对车夫道。到了“梵正居”，他先下了车，然后来扶我，我犹豫了一会还是伸出了手。老板的记性很好，不知是对人人如此，还是对我们如此。“殿下、驸马，今日想吃点什么？”雅居内，老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努力地回想上回吃的菜肴，严弘植却已先我开口：“来两壶女儿红，再要凤凰于飞、举案齐眉，我就点这些，其余的请公主点。”他的菜名莫名让我不自在，去抬眼看他，他却不看我，只是喝茶。我就着菜单子点了些草草了事。酒，很快就上了，这种产自南方的黄酒很香亦很烈。严弘植为自己斟了一杯，也为我斟了一杯，然后他举杯，看着我：“自打成亲那日，我们再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喝过酒，今日就喝一杯吧。”他此刻的目光像是有吸引力般，吸引着我端起杯子同他共饮。菜也上的很快，所谓凤凰于飞是用食物的两只相携而飞的凤凰，而举案齐眉则是将一个盘子划为两半，一半是豆腐，一半是青菜，做的很是精致。而上最后一道菜是，老板向我跪下道：“这是一道新品，草民斗胆想请殿下赐名。”我看这道菜，艳艳的粉色，竟是桃花所做，“桃之夭夭如何。”我脱口而出。“谢殿下赐名。”老板竟喜极而泣，我的一句话何以让他人如此啊。

“其实方才这道菜还可以有个更好听的名字。”老板走后，严弘植道。“是什么。”我问。“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他闭目吟道：“最后那一句最好听，不过店家不敢用。”我笑道：“你也知这店家不敢你，你倒说的大方，就不怕我降罪么。”“你是我夫人，我是你夫君，没有夫人要杀夫君的道理。”他说的严肃，我一时竟有些窘，“罢了，名讳这东西我不忌讳。”“来，再饮一杯吧。”他为我只浅了一点点的酒杯又斟上一些，自己则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见他如此，我也只好一口干了，这酒果真是有香又浓，让人还想喝一口。

喝完了这两壶酒，我早已醉了大半，连他也醉了有三四分了。“你说，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值得么？”他突然开口道。我不知他为何意，可脑中却是不由自主闪现心水的模样，便道：“值不值得你不清楚吗？”他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答应的事一定要做，而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会要。”“所以你的意思是，心水，是你的承诺，是属于你的，而并不是因为你可以不顾一切，对吗？”“哈哈，”他却笑了，“也对也不对吧。”我不解地看他，他道：“我对她是有承诺，可她不是我的，我还不会傻到会为一个女人放弃一切。”他的话听来刺耳，可却叫我欣赏，为人不就该如此么，仅仅是为了一个人就抛弃一切，是不是就浪费了活着的意义了。“那你那日同表兄争执，是因为他会毁了你的承诺吗？”不知为何，我始终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我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他同我四目相对：“不是，而是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我的人。”我避开他的目光，“看来，你跟我想的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突然坐到我的身边，“那看来你是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他的呼吸带着酒香喷在我的耳后，我浑身一阵酥麻，略略坐开一些：“你喝多了，我们之间是盟友，也算是朋友吧，我......我自然也把你放在心上。”话一出，我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是因为喝了酒便不听指挥了吗？“你知道吗，那天你为心水赎身，还送她去全州，我就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冷静的女人，后来我才觉得自己可笑，你从未将我当做丈夫，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而失了你的身份呢？可后来，你半夜回宫，那样子就像是小媳妇同丈夫争吵后回娘家的模样，我乐了，可见到你，你还是那个样子，我真的不明白你的心。”他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比起对我说的，更像是对他自己说。“那你的心呢，又何尝叫我看见过？自己的丈夫深夜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同别人动手，还要我去收拾烂摊子，可我除了这样做还有什么办法，那是你心尖上的人啊。你说我不在乎，我拿什么在乎呢？”我脱口而出的心里话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反正都喝了酒，也许明日睡一觉都忘了。他的手从我的背后缓缓揽住我的肩，轻轻按进他的怀里，下巴就抵在我的头上。声音靡靡从头顶传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现在终于明白盛刚说该说的话就要立马说，该做的事就要立马做的意思了，障目景人在，偏隔眼前人。旧景犹在，只是故人改的滋味太苦。所以，我们也坐平常夫妻吧，凤凰于飞，举案齐眉，宜室宜家，儿女绕膝，好吗？”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怀里，慢慢陷下去：“好。”额边有温热的呼吸，是他在吻我，然后是面颊，下巴，最后是唇。他的吻像他握住我的手一样温柔而炙热，像是泡在温热的暖水中，“宜儿”他低低地唤我，迷乱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