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啼笑玉成莫负春（1/1）

至初五这一日，姑母便要启程回西夏了，说是要回西夏过上元节。我知道，姑母走的这样急，是因为皇兄答应的干脆，只是现今政局不稳，新皇又刚刚即位，便允诺姑母三年内做到。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没有再久留的道理，更何况，伐北大军也即将凯旋而归了。

姑母走的这一日，她再一次请我去了。她仿佛看出我的芥蒂，拉住我的手，道：“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哀家，甚至是厌恶，厌恶哀家一回来便要做这样的事。”“儿臣不敢。”我答的极轻，姑母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她的话，“可是宁儿，靖王周宣是我的亲侄儿，这世上我唯一一母同胞的兄弟唯一留下的骨肉。”“您不是......”玉牒上我记得靖阳公主是皇祖母敬成皇后崔氏的女儿啊。“是，我自幼长在崔后膝下，可那是因为我同皇长兄自幼丧母，我们的母亲身份低微，若非皇兄战功赫赫，宫中我又岂会有好日子过？所以我曾在皇兄灵前发誓，一定尽全力保全宣儿，可是，我最后见到的只有一纸谋逆的审决书，我绝不相信。”此刻我想我可以理解姑母的心了，若是有一天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恐怕，我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宁儿，宣儿是你母后养大的，我很感激，所以我愿意拿出西夏兵符作为陛下翻案的交换，也希望可以帮他整顿朝廷，可我知道，让你出面，会叫你为难，不过陛下说会在三年内解决此事，因此你也可以略宽宽心。”“姑母，”我语气坚决，“姑母放心，昭宁已然答应之事绝不会反悔。”姑母却拍了拍我的手，道：“好孩子，你误会了，姑母不是怕你反悔，只是觉得于你不公，所以，有件东西，想交给你。”只见姑母从一只锦盒内取出了一只精巧的玉葫芦，递给我。“这是......”我疑虑道。“这是安抚大将军汝阴侯金济廷的东西，若你有需要，只需将此物交与他，他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姑母看着手中我尚未接过的玉葫芦，淡淡道。金济廷，大司徒金济舟的胞弟，带兵镇守同圣与西夏边境数十年，保一方平安。姑母又抬了抬手，示意我接下，我思虑再三，还是双手接过，“多谢姑母。”

城楼上，望着姑母渐行渐远的车队，可却觉得一切仿佛才刚刚开始。

新年才过，上元节又将至，宫中府中又忙碌起来。这一日，我去上房同赵氏商议节中事宜，严琋妤见了我过来便挽了我的手，叫的亲热：“嫂嫂。”赵氏责道：“见了殿下也不行礼，像什么样子，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无事。”我道。“就是，公主是嫂嫂，小姑子同嫂嫂亲近有什么不对的。”严琋妤嘟着嘴，道。

“嫂嫂，我能求你一件事吗？”果然，方才她对我如此反常，又说要送我回院子，我就知道她定是有事求我。“说吧。”“好，”她嘻嘻地笑：“嫂嫂，我听说如果上元节在昭化寺结灯许愿的话很灵的，你能不能带我去。”我不解，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事，便道：“还有这种事？”“是啊，街头巷尾都是这么传的，可是昭化寺是皇家寺院，外人是进不得的。”我看她故作可怜状，忍不住笑了：“正是因为外人进不去，所以才传出这样的荒唐事来，罢了，你既想去，孤带你去便是了，反正每年，孤也都是要去的。”“谢谢嫂嫂，谢谢嫂嫂。”她高兴地便跑开了。

上元节，时间过得可真快，记得上年此时，父皇带着我们到昭化寺还愿，洪垭送了我一盏很好看的灯，我也想给宿儿买一盏，便要他偷偷带我出去，可才出了寺门，便看见了袁宗悎。就这样，又回了寺内。原本年年节时都是为母后祈祷，从今往后，又将多一个人了。

“嫂嫂，咱们在门口等一会吧。”我同严琋妤到了昭化寺门口，却被她拉住。“等什么？”我问。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叫了槿元，约了在这等她的，没关系吧，嫂嫂。”我摇摇头，“没事。”果然，不过一会便看见箫槿元娉婷的身姿。“参见公主殿下。”她向我行礼。我向她微笑道：“免礼。”又看了一眼严琋妤，“咱们进去吧。”谁知箫槿元却道：“咱们不等等严......驸马吗？”“哥哥？”严琋妤不解地问：“等他做什么，他说他有事没说要来啊。”“可是，”箫槿元小心地看我一眼，见我无异样，便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就在前街上，我以为他也是要过来的。”我笑笑，道：“那他兴许是在那边有事要办，咱们进去吧。”“好好好。”严琋妤接过我的话便一手挽住我，一手挽住箫槿元往寺内走。

上元节这一天，大抵所以的皇室中人都会来此祈福还愿，因严琋妤想去结灯，我便命若林、采春带人带着她们去，而我身边有刘全和其他随从也就够了。我们正往大殿走着，就看见端华夫妇带着固儿走了过来。大家各自见过礼，因固儿想去放灯，韩灏便领着他去了，端华同我便坐到一处亭阁，说说话。记得上回见她还是父皇新丧，她进宫来奔丧时我们说不了话，故父皇龙舆进地宫之后，她特意请旨进宫陪了我一个晚上。我知道她很担心我，害怕我伤心过度，因为一直以来我最依赖的人就是父皇，她知道。可是，她不知道真正叫我寒心的是什么，我不能告诉她，我不愿意她因为我而痛苦。“怎么样，最近身子可还好？”她看着我，问。我笑道：“好着呢，倒是你，可是从来不祈愿信佛的，今日怎么来了？”“还不是固儿，上回多亏了慧和大师，今后啊，不信也得信了。”她亦笑，说起固儿，便是数不尽的温柔。不自觉地，我说，“有个孩子，真幸福。”“那你也赶紧生一个不就完了。”她道，“你跟驸马就没说过这事？”我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刘全道：“郡主可别羞殿下了，脸皮薄着呢。”端华凑近我，轻声道：“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心虚。”我一惊，道：“什么？”“你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低声道：“你和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都成婚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他的事我有些知道的，你若是在意，纵叫那两人再无相见又有何难？何苦要个面子，苦了里子？若你不在意，那样的人也成不了什么。”我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不了解我么，不是我的，给我也不要。”“哎，”端华也叹气，“你还说，你这脾气可是得气死多少人，什么叫不是你的，难不成你没同他同堂合卺？罢了，我看那严弘植也同你无二异，那回我也叫浩淳问过你们之间的事，怎么，别以为外人瞧不出来，难道我还瞧不出来么，那日他也是这么说的，强求不来。”“好了好了，”我握住她的手：“知道你好，可这夫妻间的事，旁人也插不了手，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高兴了。”“你总是为别人想，可有想过自己啊，先帝已去，你能依靠的还有谁？说到底，还是驸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