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华胥梦醒泪满衣（1/1）

我们同韩灏他们告辞后便先到了一家成衣店。因为严弘植说去清兰院得着男装，我自然乐意的很，不过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甭管那些识人无数的姑娘婆子认不认得出来，好歹不要叫人家难做。”是了，戏本子都说了，青楼里除了那些姑娘，是不允许有女客人的，有些顽皮的小姐也曾女扮男装混进去，往往总是会被识破，这也是我要叫严弘植带我去原因，他这样的公子爷，青楼里的人一定会卖面子给他的。我看着裁缝将我方才挑好的一身男装改了又改，这才勉强合身。

我们先回了严府，换好衣服，只带着严忠、严顺出门。我没有告诉若林他们，不然他们定以死相拦。我只说同严弘植有事要办，换身男装方便。他们从未见我同严弘植单独出去过，此刻怕是高兴都来不及，于是欢欢喜喜将我们送出门。

我们到清兰院的时候，像是书中、戏中所以在我脑海中零星的碎片此刻均拼接完整。这儿很热闹，却不喧哗；这儿人很多，却不拥挤；这儿有词赋吟诵声，却丝毫不闻争吵叫闹。我们才到门口，果然门口两个小厮便迎了上来：“严公子来了。”严弘植点了点头。屋内有一个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也走了过来，笑道：“公子可有几日没来了。”说话间有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严弘植看她一眼，像是警告，她便将眼神从我身上挪开，笑着问；“这位是......”“这是我表弟，近日上同平来访亲的。”“原来是表少爷啊。表少爷好。”那妇人朝我微微行了一礼。我正犹豫着不知如何称呼她，严弘植开口道：“这是清兰院的当家张妈妈。”我这才向她抱拳回礼：“张妈妈好。”那张妈妈同我见过礼，又笑吟吟地问严弘植：“那，今儿还是老地方吗？”“嗯。”“那我去叫......”“不必了。”张妈妈话还未说完，便被严弘植打断。我心中觉得好笑，这妈妈只怕是要去叫严弘植的老相好吧，今日不敢见，只怕是忌讳我，难不成还怕我同泼妇似的闹起来不成？那他可真是高看自己了。“叫吧叫吧。”我笑道，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收场。严弘植再没说话，径直走了。我赶紧跟上，可不能在这青楼里走丢了。最后只听见那张妈妈朝我们的背影喊道：“好，老身这就去叫心水。”

我一直随严弘植穿过壁廊，沿抄手一路到了一处亭阁，扬首看去，名作“碧心亭”。有人很快为我们上了酒水、点心。严弘植给我倒了一杯茶，“坐一会就回去吧。”我不愿意：“孤可一个姑娘都没见。”他却忽然凑近我，声音低的像要魅惑人心：“如若殿下不想明日叫人知道是自古第一个逛青楼的公主，还是自称我吧。”他复坐回原来的姿势：“从现在的起，记住，你是我的表弟，姓崔。”“崔？为什么姓崔？”他却低头喝了一口酒，隔了一会：“我母亲姓崔。”

“心水见过二位公子。”我的思绪被好听的声音打断，抬头便见一个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的女子。他盈盈地看着我们，双目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坐吧。”严弘植随意说道，像是对待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看来这心水就是他的相好了。“听说今日表少爷来了，心水特意带来佳酿一壶，还望公子不要嫌弃。”我在看她的时候，她亦在打量我。“姑娘一番美意，小生自然不会嫌弃。”我笑道。她便从丫头手里拿过一只玉壶，为我斟了一杯酒。我端起酒杯，轻轻嗅了嗅，好香。“是桂花酿，真香。”“正是。”我呷了一口，果真芳香醉人。不由得拿起酒壶又斟了一杯。“你不喝一些吗？”我听见心水在问。严弘植仍端起他方才为饮尽的清酒，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好好招待崔公子吧，他可是慕名而来。”又对着我加上一句：“你想玩什么、做什么只管提，心水姑娘琴棋书画、吟唱诵评样样精通，尤其是《渔樵问答》，那真是一绝。”我听严弘植这话倒有些大褒似贬的意味了，又看看那心水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该不是两个人闹别扭了吧，怪不得之前不愿叫心水，是怕我看笑话吧。“既然如此，那边请姑娘来一曲《渔樵问答》吧。”“那可不成吧，今日无人吹箫，姑娘怕是弹不了吧。”严弘植面无表情的说。“原来心水姑娘喜欢琴箫合奏呐，可惜没带箫，不然在下倒是可与姑娘合上一曲。”我心中暗笑，怕是这心水同哪个会吹箫的客人合奏了一曲，惹得这位恩客不高兴了。“无妨，若公子不弃，小女正有一管箫。”心水不再看严弘植，仍笑吟吟地对我说。“在下荣幸之至。”心水便笑着去取箫，趁她不在，我问严弘植：“我能同这心水姑娘合奏吗？表兄。”他抬眼正对上我的眸子，却笑了：“凭君欢喜。”

心水拿来的是一管九节箫，抚过这箫，倒忆起儿时母后教我们音律的时光了，记得皇兄最不喜音律，母后拿他也没法子，索性我喜欢，母后很高兴，她最爱叫我同她合奏《高山流水》，我抚琴，母后吹箫。母后身弱体娇，我还记得长长的九节箫占了母后一半的身子，却说不出来的自在、和谐。“心水姑娘，不如咱们奏一曲《高山流水》吧。”她显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熟悉的音律从这熟悉的箫管中溢出，最后一次是在母后的病榻前，表兄同我为母后合奏的一曲《高山流水》，时隔经年，终于再响起。

我们要走的时候，心水一直将我们送至门口，而后，她递给严弘植方才那管箫：“请将此箫物归原主。”严弘植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她又向我福了一福：“公子的箫吹的真是好，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同公子合奏了。”我笑笑：“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