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看花的人（2/2）

他说的好和阿月说的好，恐不是一个好。阿月只是盼着他放眼今朝，淡去前尘，至少求一个心安理得。可他口中的好，只是他们盼着的那个好，便是好一个无情根、脱欲骨只为四海苍山而存的好上神。

“你若是好，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强求！瑶姬已经死了，她死了十万年了，灰飞烟灭的渣儿都不剩！你即便抓着那一缕幽魂，也不能让她重新活过来，至多不过就是造出一个又一个同她很像的替代品。你养在池子里的那颗草，是瑶姬么？还有那个被你捡回去养了三百多年的凡人，是瑶姬么？我想，答案，你大抵比我清楚。”

阿月有些激动。

“是，瑶姬是待你极好，她兴许是对你动了情。可那又如何，你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又不是你的错！她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你并不亏欠她！”

“我最近在想，我做的这些，大抵，可能，不是因为亏欠。”

阿月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而后又冷哼一声道。

“不是亏欠？那还能是什么？难道会是真情么！你莫要忘了，你自己没生着那根筋骨！”

阿月的话仿佛一把刀，生生砍断了他心里那股淡淡的念头。是啊！他没有，所以，瑶姬才要离他而去。所以，那个小傻子，才会因他而死。所以，阿苭，才会从他身边逃走。因为，他没有，没有一份深情可以回应她们的一颗真心。

他落寞的转身，满背的荒凉。

阿月看着他又变成那个冷冰冰的他，眼眶里有泪水滚落。瑶姬的泪水，从阿月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十万年前，他们一同躺在银河边上，晒霞光，阿月便问过含谷。

“最近，你为何总是同瑶姬待在一处？她到底哪里好了？”

“她的眼睛，特别好看。”

含谷竟是微微弯起唇角，笑了。

阿月愣住了，他竟然因为她笑了，大抵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笑吧！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便开始的执念，他以为，只要自己得到了瑶姬的那双眼睛，含谷便也会常常同自己在一处，也会因为自己而笑。

那天，瑶姬前来托付，他看着她的眼，说。

“瑶姬，我想要你的眼睛。”

“好。”

瑶姬仿佛并不是很吃惊，她竟是微微的笑了，笑容很温暖，然后便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他，竟是一点也不可惜。

她从他身边带走了含谷，他本应恨她的。可这样的她，叫他如何恨得起来。他想，他大抵是有些昏头了，竟然如此糊涂荒唐。这双眼，他便先暂留，等她回来，就还给她。

瑶姬提着剑，带着他的眼睛，去了。这一去，便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听人说，瑶姬那日下界，便是去南荒。她从妖尊姬无涯手中救出重伤的含谷后，元神碎裂、灰飞烟灭。

于是，瑶姬的这双眼睛，便留在了他的眼眶里，一留便是十万年。

这双眼，他从前心心念念，可是得到了，却十分不喜欢。

这双眼，原来可以看到许多，他并不想看到的东西。这双眼，为他带来了烦恼，让他痛，使他流泪。

便是这双眼，让他看见自己对含谷的痴念，便是这双眼，让他看见了含谷身上本不该有的情根，便是这双眼，让他心里生出许多不甘，让他一次次说着恶毒的谎话，让他备受良心的折磨。

阿月心中喜欢含谷，含谷心里牵挂瑶姬，可瑶姬的心思却从未对谁表露过。瑶姬将眼睛给了阿月，却将命都给了含谷。阿月想，瑶姬的心大抵和他一样，都牵挂着同一个人。

听说瑶姬死了，最初，他竟暗自松了一口气。

后来……后来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颗心因为嫉妒而变得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