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念不舍（1/2）

阿苭苦笑了一下，才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口中念叨。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总是爱粘着他，他却从来不理会我，即便如此我仍旧执拗。我想，那便是小孩子才有的傻气。后来渐渐长大了，总算知道他是谁，我是谁，便不再与他亲近了。倒不是不敢了，只是不愿意，仿佛只是为了堵这一口气。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存在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埋怨他的。”

阿苭目中空空，低低的呢喃，听得明晨心又碎了一回，不由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拳头。

“还记得，我小时候不懂事，看见青面獠牙的鬼差拿着锁链行色匆匆，觉得好玩的紧，于是总也缠着他们陪我玩耍，耽搁了他们的差事，累的他们数次为我受罚。他们受罚的时候，他是不让我去看的，可是有一次看守着我的小叔叔瞌睡，我便偷偷跑到地底幽冥去瞧。他们被粗粗的铁链吊着脖子，比刀子还锋利的断魂鞭抽的他们体无完肤。那时，我吓得摊到在地，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好一阵子。恍然不觉，他已在我身后站了许久，最终他只是冷冷的说：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拿你没有办法，不过，是多余的怜爱之心作祟罢了。后来，我便不敢再同鬼差嬉闹，生怕他们再因为我受罚，更怕他因为我而生气。”

阿苭顿了顿，长长出一口气，又缓缓道。

“只是，一个小孩子，在偌大的冥宫地府，总归觉得无聊，偶有一回偷偷溜进了关押鬼魂的阴牢，瞧见那些面目全非的魂魄，吓得不轻，竟大病一场。病了好些日子，他都没来瞧过我一眼，反而是那些往日里被我害惨的鬼差常来探我，还会冒着受罚的危险给我带了好些人间的小玩意儿哄我开心。他不管我，我便赌气，越发大胆起来，常常去牢房瞧那些恶鬼，时间长了竟也觉得他们好可怜。终于经不住一个女鬼的恸哭哀求，我打开牢门，放走了她。后来得知，她很快便被捉了回来，历尽十八层冥狱的种种酷刑，结果最终也没得了善果，被投入畜生道百世轮回，做一只猪。”

明晨点点头，这事情，他依稀记得，那女子便是他亲自捉拿回来的。

“她那样温柔可亲，又那样悲惨可怜，为何他就不肯放过她呢？他真是狠心！有好长一段日子，我都在心里这样埋怨他的无情。再后来，借机偷溜进录魂宅，瞧见了录判那老头儿的册子，我才晓得，原来那女子并不是什么好人。前生不仅是个杀人害命的匪头，而且为了驻颜不老，她还专门偷了别人家的小孩子来炼丹。恶事做尽，叫人齿寒！依照冥法合该判她堕入畜生道，让她也尝尽遭人屠戮、为人啖食之苦。这是她的恶报，是天理循环，并非是他私刑过重。年幼无知的我，竟然曾经将那样的恶鬼放出去，险些铸成危害人间的大错。即便做了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他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只是，每次都要有人为我的愚蠢顶包受累，要么是孤魂野鬼，要么是鬼差冥官，要么就是叔叔们。”

她说道此处，转头看着明晨，满是歉意的笑了一下，而后又仰头看着高高的殿门。

“我以为我们是亲人，小时候，心里暗自把他当做我爹，见他不与我亲厚，总是抱着他的腿哭闹。有一次竟脱口叫出那声‘阿爹’来，我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对我发了脾气。他发脾气也是极别扭的，不打我不骂我，只是入了魔一般积力于掌，硬生生拍碎了大殿里的三根玄柱。也就是那一次，九玄宫塌毁，生生压碎了我五根肋骨、两根腿骨、一根臂骨。冥府炎壁被震出一道裂缝，我便被那股巨气抛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明晨看着她，她叹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紧闭的殿门。

“我以为他被我气得厉害了，再也不会要我了，性命垂危之际竟从心底里拼出一股求生的倔强。他不要我了，我便也不要他了，而我唯一不见他的方法，便是活着，不死！”

明晨紧了紧握她的那只手，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苦笑着听她继续讲。

“他来寻的时候，我正趴在泥潭里，死死的攥着手中那只蹬腿瞪眼的蟾蜍，恶鬼一般往嘴巴里塞。三叔叔，你一定没吃过活蟾蜍。”

她转头看着明晨，一脸温软笑意。

明晨亦是失笑，而后故意拉脸，沉声道。

“脏死了！那时若是我在场，定要给你灌上几桶洗魂水，再将你丢到池子里泡上个一年半载的！”

阿苭也笑，笑容极是开怀，笑罢了她眼底便浮起股浓浓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