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会雷音寺，解身世之谜（1/2）

喻帝勃然大怒。

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在龙椅上俯瞰众生久了，也听不得逆耳忠言。更何况姑苏澈就在眼前，这个所谓的穆治国使节，在三国百姓中享誉盛名，不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夹道欢迎，他的金口玉言甚至能成为评判的标准。纵然齐思贤贪赃枉法可恨，但眼下，以喻风眠为首，竟然当着姑苏澈的面，揭露了开成国政治的缺陷，等于当众给了喻帝一巴掌，好生的难看。

喻帝面色灰沉，朝堂上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群臣跪地俯首，生怕牵连自己。

喻风眠跪的笔直，刚正不阿，他瘦弱的背影看起来像一颗松柏，坚韧挺拔。

姑苏澈见状，作揖道，“这是贵国的国事，我不便参与，恳请皇上允许我退下。”

喻帝吐了一口气，说，“此事明日上朝再议，都退下吧。”

喻风眠不依不挠，今日的他中正之气十足，他一字一句说道，“儿臣恳请父皇以百姓为重，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此事刻不容缓。”

喻帝眼睛微眯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陈敖了解喻帝的微表情，他知道喻帝已然动怒了。

良辰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前她全然忽略了姑苏澈在场，如若是秦如初按照约定先站出来上奏此事，喻帝一定会处罚这个“平民”，但他却不忍心责罚自己的儿子，何况还是带病的九王。

“好，好，好”，喻帝忽然笑了，无奈说道，“你从不参议朝政，二十年来还是头一遭站在这里谋事。朕顾念你的身子，你先起来吧。众爱卿平身。”

六王是齐思贤的女婿，齐思贤是六王的棋子。于情于理喻弈玄都脱不开关系，他赶忙站出来说道，“儿臣觉得，单凭九弟一面之词无法判定齐尚书有罪，南部一带几乎每年都会爆发洪涝，齐尚书已经连续主理赈灾一事三年，儿臣从未听到过任何他贪赃枉法的举报，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秦如初站出，说，“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长途跋涉来到都城告御状，却苦于无门可入。小民无意中得到万民书一卷，以鲜血签署，还望皇恩浩荡抚恤灾民。”秦如初将万民书高高举起，掷地有声。

喻帝看过万民书，他微闭双目深深叹气，道，“好一个齐思贤，好好的吏部侍郎，去掺和户部的事，胳膊伸的真长啊！”

喻弈玄脸色难看，却知此时不宜再为他说情。

喻和谦见状，忙说，“儿臣请命严查此事。”

喻弈玄生怕他会落井下石借机陷害，急忙说，“儿臣以为不妥！”

喻向晚站出来说道，“儿臣以为三哥去查此事确实不妥，去年三哥奉命巡访南部受灾地区，难民暴乱，三哥以武力镇压就地处决五十余人，造成了不小轰动，儿臣觉得若是三哥作为钦差督办此事，恐怕百姓会有非议。”

“那，有谁合适？老九倒是干干净净，可身体实在……”

喻风眠道，“儿臣以为彻查贪污之事十七弟最为合适，一众处事干练的皇子中只有十七弟不沾亲带故，也不结党营私。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只有皇子得以担当皇命。至于赈灾，需下到南部实地考察，儿臣觉得月王爷在百姓中名望很高，儿臣也愿一同前往，出谋划策为父皇分忧。”

月启甫蹙眉，月家一直秉承祖训不参与朝政，怎的忽然被拉了进来？他忙要站出来拒绝，却听喻帝已经有了决断。

“好，就听你的，老十七，你替朕去彻查，有罪者一定要查实，无罪者也不要株连，朕要看到有凭有据的奏折。老九，此番出行路途遥远，你带上御医，月爱卿，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且为朕分担一些吧。”

月启甫只得躬身应道，“臣，遵旨。”

良久，姑苏澈忽而站出来，笑问，“既然贵国国事解决了，我想斗胆问问，九王想让皇上许诺的奖赏是什么？”

喻帝也问道，“老九，你说说。”

喻风眠淡淡一笑，忽的端正行礼跪拜，道，“儿臣自幼身患重疾，如今虽撑过了弱冠之年，但仍喜清净，儿臣知道父皇于寿诞之日看中了一些女子，想要赐给众皇子为妃。儿臣希望父皇能够准许儿臣日后自己选择王妃，且终生只娶一妻。”

喻帝明白喻风眠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身子多少御医看后都束手无策，说他若不是靠着药和补品，恐怕早就一命呜呼，能活到如今也是个奇迹。而他一向喜欢清静，就连府邸都选的如此偏远，既不理朝政也不妄图通过嫁娶来获得势力。自凉妃走后，他虽心疼这个儿子，却也疏离了许多，喻帝觉得亏欠了他，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

“好，如你的意。”

这大概是这个时代里第一个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王爷，此事一经传出，都城中的女子都为其倾心也为其惋惜，“终生只娶一妻”是多么美妙的情话，以至于当梁雪舞听到这个传闻后，对喻风眠更加仰慕。

月府。

“爹爹，你偏心！为什么带着良辰不带我！”

月世岚一哭二闹三上吊很久，如今变成了坐地炮，抱着月启甫的大腿不松手。

月启甫连连唉声叹气，说，“为父这次出行是钦差，是替皇上做事，岂容儿戏？你在家老实待着，近来访客较多，你也成年了，又是月家长女，该有些主事的风范气度了，怎的还是小儿一般！起来！”

月启甫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致使一向无法无天的月世岚也被镇住了，只得灰溜溜气生生的离开。

待房间中只剩下月启甫和良辰，良辰这才开口问道，“爹爹忽然说让女儿同行，可是有什么顾及？”

月启甫点头道，“今日离开时我与九王巧遇，他提醒了我一些事。”

良辰思索片刻说，“可是女儿与故去的凉妃相像之事？”

月启甫看向她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寿诞那日知道的，惠妃，还要找我的麻烦。”

月启甫叹气道，“凉妃就是宫闱之中的禁词，当年真的是宠盛一时，被称为祸国红颜，她后来去的也是突然，皇上心中一直有很大的遗憾。爹爹今日才得知，皇上因你与凉妃相似所以想要纳你进宫，你可知，后宫的危险，为父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以身犯险。”

良辰叹息道，“爹爹以为此番将女儿带走，就能躲过一劫了吗，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九王说，只管带你先离开都城，他会做妥善安排。”月启甫看向良辰，问，“你可是倾心于九王？”

良辰讶异，“爹爹何出此言？”

“从前爹爹不愿你们入皇家，可入宫入妃更是下策。九王如此关心你，为父觉得他或许对你有意，今日在朝堂上你也听到了，他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许诺一生只有一个王妃，若是你和他……”

良辰打断道，“爹爹，既然九王说他能够妥善安排，那么我们静候佳音吧，至于嫁娶之事儿女情长，女儿现在没有那个想法，只想多侍奉爹爹几年。”

“哎，我的女儿”，月启甫叹息不绝，“当年算命先生就说，你命途多舛，为父好不容易照拂到你长大成人，却感觉越来越护不住你，你的锋芒太盛，是凤凰就终归是要于天的。”

“女儿哪里是凤凰，女儿就是只小麻雀，好了爹爹，后日就要出发了，早些休息吧。”

为了让月世岚满意，良辰准许她可以去瑰园玩，她们此行至少要去半个月，月府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有管家打理，但月世岚作为主人也必须要坐镇。

这一日，良辰刚刚打点完行礼正要午睡，忽悠鸟儿振翅的声音，良辰回望过去，竟是一只雄鹰落于院内。

雄鹰嘴中叼着纸卷，放下后火速飞离而去，四下无人，良辰打开纸卷。

“今夜雷音寺一会。”

传信的人知道雷音寺的真正主人是她，但不会是漓娘子、秦如初或是喻风眠，到底会是谁呢？

“洛枳，我们今夜要去一个地方，可能有点危险，你去点一些如你一般轻功造化不错的人暗卫，晚上随我一起。”

九王府中，喻向晚来来回回不停地走来走去，他滔滔不绝义愤填膺。

“九哥，我真不知道你是糊涂了还是怎的，你的身体你能出得了都城吗？只要太阳一下山你就要浸汤池，可这路途遥远哪有条件，你这是去赈灾还是去自杀？还有，说好了韬光养晦不议朝政，你倒好，为了月良辰真是豁出去了，咱们苦苦掩盖这么多年，你今日却为她出了头，你知道现在朝中多少议论吗，有人说你也想夺太子位，说你开始议政了！”

喻风眠半倚在青石板上，他的左手盖在自己的眉眼上不被太阳刺伤，整个人沉浸在暖洋洋的日光中，看似很是愉悦，“他们说的都没错。”

“没错？我看全都是错！”

“韬光养晦是真，但有朝一日也必须要见光。暗暗织网，也终归是要有收网的一天。现在是时候了。”

喻向晚轻哼，“我知道你是为了秦如初好，怕他被父皇责罚才替他告状，但这桩是贪污大案，三年前我们就掌握了齐思贤的把柄，他们一众勾结的官员足有三十余人，涉案最轻者也有三万两，足够革去官职发配流放的，还有杀人的，像齐思贤这样的重罪者甚至要诛九族。先前我们商议好的，他日用这件事把齐思贤打下去，但也要借他人之手，怎能自己出马？”

喻风眠浅浅一笑，道，“父皇年事已高，如我推断无误，大概明年就会有太子的人选了。我是时候站出来，让人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九皇子。总要做出点政绩给父皇给百官，更重要的是给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的呼声，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好好好，我听你的，既然你说我们要开始亮相了这次就好好办差，但是你的身体……我实在是担心！”

喻风眠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喻向晚接过来读了读，欣喜若狂，“真的？！南歌子真的找到了能够治你的病的方子？！”

“她若非有九成把握，不会传信给我。”

“她说虽然无法根治剔除你体内的蛊毒，但是可以靠丹药压制它，如此一来九哥你就能出入自由了，再也不用泡那个死人汤了，从前我都没说，怕你骂我，你躺在那个血池子里真的太晦气了！”

喻风眠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