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比试（1/2）

良辰微微皱眉，忽而问，“九王？”

一旁的水沸了，水花滚滚发出声响，秦如初提起茶壶沏开茶叶，缓缓说道，“你大概不知，九王的嗅觉味觉及思想之巧，非常人可比。三年前，川府国使节出使我国，带来了一颗秘制毒药，名叫屠生，并声称此毒药是以几百种药材合成，世间无任何一个人能够制出解药。当年，我开成国南部与川府国交界之处有逆贼横行揭竿起兵意图谋反，但他们行踪诡谲善于闪避，必须由川府国配合一起剿灭逆贼。恰逢灾年，国力衰弱兵力不足。川府国派使节出使，其实也有试探和嘲讽之意。”

“如果他们不出兵，抑或是出兵协助了逆贼，那么会有亡国的危险？”

“是。”秦如初娓娓道来，“朝堂之上，无人敢应承下来这桩比试，颜面尽扫。正当此时，九王来了，当即便吞下了那颗毒药。他说，‘我本就是久病缠绕糟粕之身，若不小心死了也无妨’。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他只用了半日就配出了解药，还带来了一壶酒。”

“酒？”

“是他亲手酿造的酒，也是给川府国的题。如果他们不能猜出其中全部配方，就要出兵相助我国剿匪。”

“川府国也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品测出那酒的配方？”

秦如初点点头，“川府国用了三日，不得其解，只得出兵援助。那壶酒，被称为‘一梦初过’，我国也未有一人能够参透，至今被称为传奇。若不是当年九王的一站成名，他至今也只是个宫闱里的皇子，不会被封王。如今你可知道了，倘若他此次想赢，只需将‘一梦初过’再拿出来即可。至于姑苏澈能不能解开这个谜题我也不能断定，这次将是个很有悬念的比赛。”

良辰觉得自己像是孙悟空，纵然会七十二种变化仿佛也难逃命运的五指山，自己想掌控事情的走向竟然如此艰难。

见良辰面露忧愁之色，秦如初忍不住问，“你今日仅是为了这次的比试来找我？”

良辰笑了笑，道，“既然此事你无能为力，那就拜托一件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的事。”

昨日进宫路上那个被齐颖儿赶走的告状的老妇人，要状告之人是户部尚书梁刚，也就是梁雪舞的父亲。今年南方水涝灾害严重，杨柳郡整个郡都被洪水淹没死伤无数，皇上派户部赈灾的款项都被私吞瓜分，以至于受灾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老妇人的儿孙都被活活饿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致使老妇人悲痛欲绝，决定入都城告御状，可她见不着皇上只能去找都城府尹张大人，张大人为了息事宁人竟然将她押入囚牢，昨日皇上寿诞大赦天下被狱卒不小心放了出来，于是她当街拦轿为的就是找吏部尚书齐思贤主持公道，翩翩拦了齐颖儿的去路，差点还被乱棍打死。

“你要我如何帮你？”

良辰从袖中掏出一纸血写万民书，说，“齐思贤与梁刚乃一丘之貉，非为民做主的好官。我乃女流之辈不宜议政，还请你于明日文武百官面前呈与皇上，替万千受难百姓讨个公道。”

“好。”

既然知道机会渺茫，良辰决定明日比试上静观其变，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寻个法子出来。眼下美食当前，不可辜负。

明日事明日忧，今日姑且寻欢作乐图个痛快。

良辰胃口大开，这都城里有名的厨子恐怕都被秦如初请到家里来了。看着忽然吃的风生水起的月良辰，秦如初那张常年呆萌的脸也露出了一丝丝温情的笑容。

“你的瑰园，如今办的有声有色，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良辰随手掏出一个小罐子放在他面前，说，“我就知道这商场上的情报逃不过你的耳朵，这个送给你。”

秦如初把玩着掌心大小的小罐子，轻轻打开按扣，发出淡淡幽香。

“这是我自己做的。”良辰笑道，“仅此一个，限量版。”

秦如初置于鼻尖轻嗅，那味道不似女儿香那般浓烈，淡淡的中性味道还带有一丝草药香气。

良辰解释道，“我的瑰园大多是玫瑰制品，多是小女儿家的东西，想拿来送你恐也不合适，我便亲手制了这个固体香膏。其中有麝香、龙涎、龙脑、旃檀、白芷、佩兰等等十余种香料草药制成，能够安宁心神。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味道，而这个味道我觉得很适合你。”

秦如初灿然一笑，“好，我很喜欢。”

良辰笑眯眯，说，“礼轻情意重，和你送我的三禾珏是没法相比的，但我能保证，若是这盒你用完了，尽管找我，我会一直供应的。”

“有你此言，我甚是欣慰。”

“我拿了一些鲜花糕，刚刚给了顽青，小孩子喜欢。”良辰笑笑，说，“对了，雷音寺我还是想以你的名义继续办下去，因为托你的福，很多达官显贵都开始去那里送香火钱了，用他们的钱为乞丐难民免费施粥看病，也算是劫富济贫的一种吧。”

“好。”秦如初笑笑。他知道若是让良辰拿三禾珏到钱庄里随便去取钱她是断然不会的，所以他也不再说，既然能借自己的噱头让当官的们放点油水也是利民利国。

秦如初发现，他与良辰相识仅短短一个月，他竟然对她毫不设防。起初接近她是机缘巧合，为她的字与诗的才情吸引，发现她是男扮女装之后对她更加好奇……这短短时日，见过决绝果断的她，柔情似水的她，才华横溢的她，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眼里心里全都是她。于是，昨天对于齐颖儿和齐晴儿的触碰都让他觉得难受。

他就是这么死脑筋，一根筋，认了谁就是谁。

酒足饭饱过后，良辰以店里有事匆匆道别。

顽青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捧着油纸，很大一袋玫瑰糕被吃的所剩无几，嘴边还挂着残渣，“姐姐的东西很好吃。”

秦如初回过头看看他，用手抹去他嘴边的渣滓，而后走向书房。

顽青站在原地，不解的挠挠头。东家今日是怎么了？他一向都有洁癖，每次看他吃饭吃的哪里都是，就会批评两句，今日倒是如此温柔和蔼。

良辰径自来到瑰园，瑰园无论何时都是门庭若市，像一个女士的高级会所。

良辰没有惊动他人，而是径自走进她的小实验室里。这里码了很多很多格子和抽屉，其中尽是香草香料，良辰左右彷徨，对于明天要拿出手的命题也是犹豫不决。论真正的古法制酒，她一定不是那几人的对手，她只能剑走偏锋来个出其不意。

思索过后，她麻利的捡了几种配料放入酒坛密封。

漓娘子敲了敲门，她站在门口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怎么了？”

漓娘子关了门，走近说，“昨日你派人送来的老妇人我已经安顿下了，雷音寺静怡适合老人居住，我便让她住下了。”

“你安排的很好，我放心。”

“听闻，你明日要去御前比试，你可准备好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良辰调侃道。通过四面八方名媛们分享的八卦，渐渐地这里竟成了一个信息分享站，都城里家家户户台面上的背地里的事都能被七嘴八舌说尽。

良辰摇摇头说，“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是必败无疑，为了不输的太难看，姑且耍个小聪明罢了。”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是关于你，倒想问问你。”

“哦？”

漓娘子说，“昨日寿诞之后，宫里放出很多密探，四处打听你的身份来历，他们似乎想要打听你的生身父母。”

“有关我的来历，我从未细问过爹爹。”

漓娘子点头道，“月王爷视你如掌上明珠，我知你们父女情深。只是眼下，恐有人已视你为眼中钉，会拿你的身世做戏。你可知，你被捡回月府时恰逢十六年前的‘邱卫之乱’，更有甚者怀疑，你是当年殿阁大学士邱卫的遗孤。”

殿阁大学士，是朝中品阶最高的文官，而当年的邱卫则是喻帝最宠信的臣子。十六年前，他被亲信指认说他实则是穆治国人，混入朝中就是伺机而动与穆治国里应外合。而后他被赐死，株连九族七十八人，官府各处搜查，处死疑似穆治国奸细一百三十七人。那场人心惶惶的动乱被称为“邱卫之乱”。之后百姓中流传种种传闻，有的说邱卫在民间留有遗孀，如今月良辰的养女身份被拿出来做文章，竟给她编造了邱卫这个亲生父亲。

漓娘子继续说，“我虽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若有朝一日有人以此害你，月王爷又说不清你的真实身世，恐怕……”

“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问问父亲。”良辰拍了拍漓娘子的手说，“不说我了，我刚刚从秦府回来，秦府实在太大，若想藏个人易如反掌。我未寻得关于羽扇公子的踪迹，未能帮得上你。”

漓娘子笑笑说，“若是有缘他日自会相见，若是无缘，过去种种全当念想罢了。羽扇公子兴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般销声匿迹，像是刻意隐藏似的……”

说话间，只见有人破门直入，来人衣衫散落鞋子也掉了一只，头发乱蓬蓬的耷拉在面前，虽遮挡住了脸，良辰还是一下子认出了月世岚。

“你怎么这副狼狈模样？”良辰挑眉。

月世岚拖沓的走近，似乎渴的不行，见良辰手里有水，不由分说就猛灌起来，刚喝了一口就哇的一下吐了，嚷嚷道，“这是什么啊！这么苦！这么难喝！”

漓娘子情不自禁笑了，赶忙取来白水给她漱口，又帮她整理了衣衫。

月世岚好不容易松缓下来，四处观望一下说，“今天要不是爹爹松了口，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我怎么也是月家大小姐，连月家有这么一个产业都不知道，你瞒我瞒的好苦，上次我提到城中新开了个瑰园邀你去玩耍，你还拒绝我，没想到你就是幕后老板！哼！”

良辰坐下来，递给她茶水和糕点，笑笑说，“爹爹同我说好了保密，就是怕你这个心直口快的脾气，哪日不小心说了出去给月家惹祸，若不是情况危急，爹爹恐也不会告诉你这个地方。家里可是出事了？”

月世岚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事是出了，就是不知道算好算坏。昨日皇上寿诞，你我大展拳脚，爹爹又有幸受了皇上的夸赞。这当官的啊最是见风使舵，以为风向已经从李庆倒向月家了，这不，你前脚出了门，后脚那人啊，就乌央乌央的涌进了府，前门整个都被堵死了，成箱成箱的礼往里送。这些人也真是厉害，就连咱们平日里钻的狗洞都被发现了，我头一遭发现自己这么受欢迎，竟然有十几个男人堵在我房门外，嚷嚷着要娶我！”

良辰和漓娘子被月世岚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乐不可支。月家荣，则百家奉承，如蚁附膻。想要攀附月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月家的女婿，月世岚是嫡女，自然宝贵。月良辰虽然美艳，但克夫名声在外，且不过是个养女，地位自然不同。于是乎，月世岚成了男人们梦寐以求的梯子。

“我可是在家丁的帮助下仓皇出逃的，一时半会没地方可去，爹爹就叫我来瑰园找你。你这里不是不接待男客吗，也安全些。”月世岚转头望向漓娘子，忽的凑的极尽，恨不得把漓娘子的毛孔都看清楚，她惊讶的说，“你不是那个……那个……”

“正是。”漓娘子微微点头笑说，“承蒙月家照拂，才让我得以脱身。”

“真是漂亮，还特别有女人味，连我都喜欢你，怪不得丰意那个色鬼总去找你。”月世岚嘟嘟嘴，说，“你也算是我的恩人了，帮我鉴别了人渣。从今天起，咱们三个就是好姐妹了！”月世岚左拥右抱，将良辰和漓娘子揽在一起，说，“都城最美的三个女人在此，哈哈哈！诶，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玫瑰糕吧，哎呀真好吃真好吃。”

月世岚的古灵精怪让良辰的心情多云转晴，房间里一扫阴霾，充斥着轻松畅快。

翌日清晨，春雨绵绵，这雨是从夜里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换好了衣裳做好了装扮，良辰捧着那壶被月世岚喝了一半的苦酒，出门的刹那，桃枝已经给她打起了油纸伞，良辰站在石阶上，顿了顿，挂起一抹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