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情路蹉跎，微妙的宠溺（2/2）

文婕躺在病床上，吴善任站在窗前，吴桐坐在沙发上。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不语，迟迟没有人开口说话。

吴桐惊觉，面前年龄相差颇大的两个人，竟越来越像了。

都有一种贫血似的苍白，作为一个热爱画画的人，吴桐其实能够明白父亲跟文婕两人这种惺惺相惜，彼此爱慕的感情。

但是，感情之外，终究还有很多世俗的束缚。

“该吃中饭了，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一会儿我们三个在病房里吃吧。”吴桐说完退出了房间。

无论如何，吴善任和文婕都需要一些私人的空间，说些体己话，互诉一下思念之情。

当吴桐提着三人的饭菜回来时，病房内的气氛比先前轻松了很多。

吴善任和文婕的脸上都有淡淡的，试图掩饰却未能掩饰住的喜悦之情。

“来，吃吧。”吴桐腾出一张空桌子，摆好食物，掰好三双一次性筷子，分别递给两人。

开始吴桐还体贴地为文婕夹菜倒水，后来渐渐的，这些活不知不觉中都被吴善任接了过去。

文婕一脸幸福小女人的样子，吴善任的脸色也久违地红润了起来。

他们探讨着绘画技巧，八卦着近期的业内新闻，讨论着各画派的特点……

这些都是三个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是怎么说都不会让他们陷入尴尬的话题，绘画是将三个人连接起来的最完美的桥梁。

即使意见不同，会争论不休，气氛也依旧是好的。

**

萧恩良离开了轩视，为了替郑家轩分担更多的工作，为了更加长远的计划，他需要管理几家新的公司，将郑家轩的资源和财产合理合法不动声色地从郑家转移出去。

那之前，萧恩良决定带杨绘里出去转一转，散散心。

因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萧恩良可能都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了。

询问杨绘里的意见，杨绘里认真地想了一番，最后告诉萧恩良她想去虎山。

虎山离关州市不远，自驾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萧恩良原本以为杨绘里会想去马尔代夫或者希腊之类的地方，或者近一些的乌镇和丽江，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虎山。

“为什么想去虎山了？”萧恩良不解地问。

杨绘里神秘兮兮地说：“听我同事说，那边有很多野孩子。”

野孩子是什么鬼，萧恩良满脸黑线。

“野孩子？”

“恩。”吴桐特别认真地说道，“我现在想自己设计一款游戏，已经想了有段时间了。我打算把虎山当做场面背景，用他们当地人做人物模型，这idea很酷吧！”

萧恩良：“呃……”

杨绘里凑到萧恩良身边，问道：“怎么了吗？难道这主意不好？”

“也不是不好。”萧恩良说，“就是听说那边民风比较凶悍，要不我多带几个人跟我们一起去？”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好不好？又带什么不相关的人嘛！而且你现在不是很厉害了吗？”杨绘里说着捏了捏萧恩良手臂上的肌肉，一时兴起，低头迅速地啃了一口。

“嘶……”萧恩良倒吸一口凉气，“你还真咬啊？！我陪你去还不成嘛，去去，就我们两个人。”

杨绘里得逞，一脸得意的满足的笑。

第二天清晨，萧恩良和杨绘里两人就登上了虎山。

村四周一共有三座大山，龙山在西北角上，虎山在东北角上，狮子山落在正南。

这些名字并不是因为山里有老虎有狮子，甚至有龙而得名，只是山里人觉得这样便于称呼、也便于记忆，而且叫起来就有一种很厉害的感觉，所以就一代代这样传了下来。

二河村就被这三座山围在中间，三座大山中间还有几座小山丘，村民们常到小山丘上采摘野果和野菜，有时会捕食一些动物，但常常是村民最终成为了野兽的食物。

刘向导说，在虎山山顶，他们能够真切地看到村民们活动，比如捕食的过程，劳作的过程。

到达二河村的第一天，两人找了个向导，并修整了一天。

住的地方很是简陋，还突然停了水。

不知为何会突然变天，气温骤升，俨然有种回到了夏天的感觉。

“里里，你热不？”萧恩良捏了两下空的矿泉水瓶。

“怎么办？水都木有了。”杨绘里一屁股坐到滚烫的石子儿上。

“你那个同事绝对没安好心。”萧恩良也坐了下来，烫得剑眉微微皱了一下。

“我也觉得！”杨绘里从背包中拿出一面小镜子左右照了两下，哀鸣道，“脸上又脏又油，啊……啊……”

大山回复了她的呐喊。

萧恩良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毛病啊？”杨绘里收起镜子拿出高倍望远镜向虎山周围的小山丘看去。

“我觉得这种经历挺刺激的，你不觉得么？”萧恩良颇为享受地望了望蔚蓝的天空，要不是太阳太烈，一定会蛮舒服。

“一点都……不……觉……”杨绘里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萧恩良说着也打开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向杨绘里望的方向看去。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在试图抓一只半大的小鸟，男孩儿骑在五米高的大树上，一点一点地向鸟巢移动。

只剩一点点的距离了，再往前一点就能够到那只小鸟了。

小鸟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鸟妈妈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这时杨绘里发现小男孩儿的神志看似极度的恍惚，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这个男孩可能好些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也可能是染上了重病，本该及时接受治疗，却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体力不支的男孩儿决定快速结束这次捕捉行动，他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向鸟巢扑去，身子置在空中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鸟鸣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小男孩儿受到了惊吓，稳了两下没有稳住，从五米高的树上摔了下去。

结果被中间的枝杈拦了两下，落到地上的小男孩儿还有一丝意识。

他试图爬起来，但没能成功，也许是摔断了腿，也许是内脏哪里出了血。

他向四周望了望，开始的表情还很镇定，可突然面目狰狞起来，眼神中透着巨大的惊恐。

萧恩良和杨绘里用望远镜查看了一下小男孩儿四周的环境，发现了一只野熊，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黑熊缓慢而有力地朝小男孩儿走去，男孩儿破裂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极度地刺激着饥饿的大熊。

大熊嘴边的口水滴滴答答黏湿了一地。

黑熊笨重的身体挪到了男孩儿身边，一掌向男孩儿的脸拍去。

杨绘里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不停地尖叫着。

萧恩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快速地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录下了这血腥而残忍的一幕。

男孩儿的脸瞬间被撕去了半边，黑熊张开血盆大口朝男孩儿的脖颈狠狠咬去。

从被咬破的大动脉里迸出了鲜红的血液。

男孩儿挣扎了两下就失去了意识。

安息吧，孩子。

很快，野熊就把男孩儿吃的只剩骨头了，它满足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脚下踩着刚刚来时流在地下的口水。

杨绘里空望着小男孩儿葬送了生命的那个小山丘，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也不忍心看到如此让人感到无力的场景。

萧恩良录到这里，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他要按下停止键的刹那，他的镜头晃到了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她离刚才那个杀戮现场不过五六米的距离。

萧恩良很庆幸这个女孩儿没有被野熊发现，否则躺在那里的就会是两句残破的年幼尸体了。

女孩儿蹲在树根下，抓起一把泥土就往嘴巴里塞，那个樱桃小嘴在机械地咀嚼着，很久很久之后萧恩良才看到一个吞咽的动作。

女孩儿找来一个锋利的石子，从树干上刮下几片树皮攥在手中。

然后，她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萧恩良常识性地认为她是在等待一个大人，领她来的大人。

但是他错了……

女孩儿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边向男孩儿的骨骸快步走去，她向男孩儿的尸骸狠狠地磕了一个头，然后猛地扑过去吸吮着残留在骨头上的鲜血。

萧恩良不能确认女孩儿额头上的鲜血是刚刚磕破的还是蹭到了男孩儿的鲜血。

很快，女孩儿浑身都被染上了斑斑血迹。

刚开始女孩儿还稍微有些顾忌，但肠胃里灌进了一些食物之后，她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了，她把攥在手中的树皮扒进口中，大张着嘴巴咀嚼着，嘴角结了壳的血痂又被重新撕扯开。

女孩儿边嚼着树皮边舔舐着尸骨上的残血，时而还掰下一块儿小小的骨头握在手中，啃咬着骨上的筋。

萧恩良强忍着肠胃的不适拍下了整个过程。

女孩儿离开之后，萧恩良蹲在滚烫的山顶狂吐起来。

“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千万别告诉我！”杨绘里的双腿还没有恢复力量，她瘫坐在地上，朝着萧恩良的背影说道。

萧恩良平复了好一阵子才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担心日落前赶不回住处，他们决定早些动身，一天最多也只能消化这样的一件事情了。

萧恩良一路把戚月背回了房间。

刘向导给两人端来了一小盘馍馍，黑黄黑黄的拳头大小的东西。

杨绘里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然后摇摇头放回到了盘子中。

她是很饿，但实在是咬不动。

萧恩良想到白天的场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看到食物就想吐。

他摇了摇手，谢过了刘向导。

“看你们的反应，看来是看到什么了。”刘向导摇摇头，习惯性地又叹了口气。

“师傅，怎么这里会这么……这么……”萧恩良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原本是可以解决的，但有人不想让这些人走出这座山。”刘向导用大牙咬下了一小块馍馍。

“为什么？！什么人？”萧恩良无法理解。

“这些人为了寻求刺激，人为地制造了这样一个食物极度匮乏的小村，让人与动物，人与人之间相互残杀，恶斗。他们派人录下这些，制成碟片，然后高价卖给那些喜欢血腥和刺激的人们。这种真实的为了生存的战斗让很多人兴奋。”刘向导平静地解释道。

萧恩良和杨绘里盯着刘向导，揣测着他在整件事中担任的角色。

刘向导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问，“我原本是二河村的村长，他们掠走了我的老母亲、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让我为他们做向导，画地图，让我为他们做掩护。我没有办法啊，我不答应的话，我家人都有可能死啊……”

“那我们录下了这些，岂不是威胁到了他们，我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杨绘里暗自后悔，真是不该来这里的。

“他们内部有人良心发现，偷偷地把消息报了出去，我不知道你们是听到了什么才来这里的，但你们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这片地方我当时没有让他们知道，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不会找到这里。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下去了啊……”刘向导捶着自己的脑袋。

杨绘里身心疲惫，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可以活动和思考了。

刘向导顾自啃了会儿馍馍后，突兀地问道，“你们看到一个小女孩儿了没有？”

“你指的哪个女孩儿？”萧恩良脑中清晰地记得他镜头里那个喝人血的女孩儿。

“这村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女孩儿了，如果最后整个村里只能活下一个人，估计也就是这个女孩儿了。”向导叹息道。

“我看到了……”萧恩良刻意地不去回想发生过的场景，但画面历历在目，怎么都挥不去那些影子。

“女孩儿叫欢欢，以前是个很可爱很懂事的女孩儿，而且还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教就会。哎……自从没得吃，又没法逃离这之后，她就变得凶狠起来了。也难怪，她亲眼看到她妈妈用斧子砍死了她的爸爸，然后剁成几块放到锅里煮。她妈妈开始担心孩子会害怕，不肯吃，没想到欢欢什么都不说，不闻不问地端起碗就吃了起来。三天之后，邻里就看到她们家院子里多了一副骨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猜测是欢欢杀死了她的妈。现在任何一个人家里出现了吃的，所有人都会去抢，但欢欢家没人敢靠近。经常上小山丘的人基本上陆续都死掉了，只有欢欢每次都能活着回来。很多人不敢出门，也为了保存体力，静静地躺在家里，有点等死的意味。除了猎杀不到的野兽之外，能吃的东西基本上早都没有了。我这些馍馍还是那帮人当作奖励给我的食物，有这个已经相当不错了，唉……”

萧恩良和杨绘里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

刘向导走后，萧恩良回到房间整理白天的影像资料。

杨绘里先睡了，这一晚上，她是在萧恩良敲击键盘和鼠标的点击声中安睡的。

清晨，杨绘里肚子有点痛，开始以为是饿了，起床吃了几块饼干后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才想到可能是大姨妈来了，这里没有所谓的卫生间，解大解小都要在一个桶里解决，杨绘里便直接在房间里垫上了姨妈巾。

后半夜，为了不打扰杨绘里休息，萧恩良去了隔壁的房间。

早起的杨绘里躺了一会儿想睡个回笼觉，却越来越感到害怕，开始还有萧恩良在隔壁敲击鼠标的声音，后来突然安静了下来。

杨绘里愈发感到房间里阴森恐怖，就喊了一声小良良。

没有回应，第二声提高了点音量。

萧恩良终于听到了，“里里，你醒了？”

“小良良，你过来吧，我有点害怕。”杨绘里抱着被子说道。

萧恩良拿着电脑回道房间里，杨绘里抱着他就不撒手。

杨绘里心里无比忐忑，她是个怕鬼的人，这样寂静的深山里，有些什么出没都不无可能。

“好安静啊……”杨绘里喃喃道。

萧恩良说：“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啊？那个……你唱歌，我更害怕。”杨绘里诺诺地说。

“那你唱给我听。”萧恩良苦笑道。

杨绘里酝酿了一会儿，说：“我唱不出来……”

萧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