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情路蹉跎，微妙的宠溺（1/2）

这是吴桐的一场梦，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像是睡了一天一夜一般。

梦里的人纷繁错乱，梦里的场景陌生又梦幻，梦里的故事颠来倒去、时而精彩时而散漫。

吴桐雇了一辆大巴车送文婕回关州，随行的有医护人员。

醒来的时候，大巴车还没有到达关州地界。

“还有多久？”吴桐问关北昇。

关北昇坐在过道另一侧，回道：“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文婕那没什么情况吧？”吴桐望了眼窗外，黑漆漆一片，音乐能看见一颗颗大树向后倒去。

关北昇说：“恩，她状况挺稳定的。”

吴桐：“你身体恢复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死不了，出来转悠转悠。”关北昇故作轻松，却没有回答吴桐的问题。

吴桐：“金硕知道你回来了？”

“他给我买的票。”吴桐觉得关北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含着笑意。

“这么大的事儿，金硕竟然都不跟我们沟通一下，你们的胆儿是真大。”吴桐把头靠在椅背上，刚刚梦境里的场景还没有全部散去，实实虚虚、虚虚实实，似真似幻。

“你和文婕是怎么碰到的？你们之前就认识？”吴桐发现自己的疑问还真是有点多。

“在鹿山火车站偶然间碰到的，之前嘛……”关北昇在想这件事该怎么说。

吴桐看出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便静静地等待着关北昇的下文。

“上次我回关州的时候，受了伤，当时文婕恰好路过。我要去tnt找周海，她说知道tnt在哪儿，就给我带了个路，不过那时候我还是曹磊，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所以文婕应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在楼梯里受伤的人。”关北昇选择一五一十地把发生过的事情讲给吴桐。

吴桐笑道，“你们还挺有缘的。”

“文婕和你爸……”关北昇停下来看向吴桐。

吴桐挑眉，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事已至此，我阻拦不了他们什么，但也帮不了他们什么。”

“恩。”关北昇说，“这种事情，顺其自然的好。”

顺其自然吗？其实吴桐并不十分喜欢让事情顺其自然。因为这种任事态随意发展的选择，往往会因其他人的干扰，而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可当人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常常会用顺其自然来给自己找退路和借口。

“你觉得文婕怎么样？”吴桐问关北昇。

关北昇勾了勾嘴角，“什么怎么样？你想问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吴桐说。

关北昇歪过头看着吴桐，似乎想通过吴桐的表情来判断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解读是否正确。

“是个有梦想的女孩子，很多变，很容易受社会环境的影响，没有安全感。”最后关北昇还补充了一句，“很漂亮。”

吴桐点点头，“你们认识不久，但你对她蛮了解的嘛。”

“我比较会看人。”关北昇自信道。

“确实看得挺准的。”吴桐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关北昇没有多想，立即回道：“喜欢啊。”

吴桐琢磨了一下这个答案，一时间无法确定关北昇口中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文婕是你喜欢的女孩儿类型吗？”吴桐追问。

关北昇摇摇头，“不是。”

吴桐：“？”

关北昇解释道：“我说的喜欢，只是对朋友的喜欢。”

“这样啊，我明白了。”吴桐原本希望关北昇对文婕能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这样一来，如果文婕对关北昇有相同的感情，那么这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是一件无比利好的事情。

文婕找到了归宿，也能让父亲走出情感困境，多好……

可惜了，看来关北昇并不是能够拯救文婕和吴善任的那个贵人。

吴桐自嘲地笑笑，能拯救文婕和吴善任的，原本也只能是他们自己。

他人的插手，又怎能改变他们的现状？

大巴车在高速上飞驰着，吴桐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关北昇，这张脸，是她和丛扬联手打造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手术做得真的非常成功。

几乎看不到什么伤口和破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完美到毫无瑕疵。

连声音都跟以前大不相同，如果不是已经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曾经的曹磊，吴桐大概也很难认得出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这般地步，关北昇的身体素质也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金硕功不可没。

“竹子怎么样了？”吴桐想起她救过的那条小柯基，突然有点想念。

关北昇笑道：“胖了不少。”

“也不知道他还认得我不？”

“很可能不认得了，他现在只认吃的。”

吴桐扁扁嘴，“金硕一定把他的嘴给喂刁了。”

“他能把所有人和动物的嘴都养刁，很可怕的一个人，很可怕的一个技能。”关北昇垂眉道。

吴桐发现他在不自觉地搓着手指，似在回味些什么。

每次关北昇提起金硕时的口吻，都带着微妙的宠溺。

就在吴桐去鹿山市接文婕的这段时间，吴善任逃跑了。

他被女儿关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找到了脱身的机会。

就在吴善任刚刚离开关州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吴桐的短信。

吴桐告诉他，文婕受了伤，正在关州人民医院住院治疗。

吴善任当即坐不住了，屁股还没坐热，就又买了火车票打算打道回府。

当时吴善任正在一个小县城，车次很少，高铁和动车都没有开放，只好买了一趟慢车的火车票。

k字头火车习惯性晚点，早上七点三十分，这个庞然的蠕虫拖着沉重的身躯总算停在了关州火车站。

吴善任抱着侥幸心理翻了翻旅行包，没有找到雨伞。

意料之中，他常常是握着雨伞都懒得撑，直到把头发浇得毫无形象，才会勉为其难打一会儿。

这样的人平时是不会想着把雨伞随身带在身上的。

随身带着的永远只会是白纸和画笔。

关州这几天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这种稀稀拉拉、磨磨唧唧的性子是吴善任最不能容忍的，但他却说不出的喜爱这个充满了世俗气息的城市。

虽然这里的人正在深深地伤害着他，但他依然对关州情有独钟。

大概一个人在一座城市里住久了，就永远难以离开了。

吴善任欣喜地看到前边路口有一辆的士向这边驶来，车上的绿色灯牌上显示“空车”，在这样的暴雨中打到出租车是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凯美瑞冲着吴善任飞奔而来，将路边的泥水溅出一个凶残的弧线，雨水模糊了眼镜。

吴善任眼前一阵模糊，却也发现了身上那件灰色棉布长衫被泼成了一副山水画，如果这是名家之笔，该值很多钱。

而现在这却是司机和凯美瑞狼狈为奸的“杰作”，浪费的只是宝贵的水资源和洗衣液。

吴善任：“师傅，去人民医院。”

司机听闻立即猛踩油门，凯美瑞在雨幕中飞奔着，吴善任看到司机完成的一幅幅山水泼墨画，惊叹不已，司机却不以为然。

副驾上还有一个女人，开始以为是拼车的人，这样恶劣的天气拼车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吴善任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司机和那个女人熟络地聊天，打趣。

那副打情骂俏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禁感叹中年男女的激情四射。

女人侧过身揪了揪司机的耳朵，女人的头发干枯而暗黄，像旱了十年的庄稼地里的秸秆，想来是在某小店用最廉价的药水烫染的。

女人咧着嘴说着俏皮话，她说的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吴善任听不太懂，但那股尖锐而透着烂荞麦味道的声音却是能听得到的。

司机露出半秃的后脑勺，伸手抓过女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吴善任想他一定很想把女人那双饱经沧桑的手放到自己饥渴的身体上。

吴善任远远地看到“人民医院”四个大字，恍惚有种海市蜃楼的错觉，透过厚重的雨幕，医院一排排高耸的大楼显得是那么得坚挺而骄傲。

马上就能见到文婕了，多长时间没见了？

感觉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一样。

吴善任瞅了一眼计价器，“13。7”，加上燃油费，她从竖铁栏递给司机十五元，司机接钱时，吴善任看到了那双手，长长的指甲里积满了黑色的污垢，像某些追求时尚的女人涂在指甲尖上的黑色指甲油，只是污垢缺少一些光泽而已。

手背上有蓝色炭笔的划痕，虎口上有结了痂的三厘米伤口。

想到这样一双手在女人的身上游移，吴善任就觉得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他夺门而出，三步并两步地跑到路边的树根下，左手掐腰，右手抚胸，不停得干呕了起来。

当胃里空空如也，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的时候，吴善任直起了腰，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虽然上面也蹭到了一些染料，但皮肤仍旧是光滑的，而且是干净的。

想到这双手曾经抚摸过文婕娇嫩的身体，吴善任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人民医院北门入口处有一栋大楼正在建设中，几年了还没有建好，医院里充斥着电钻和钢铁碰撞的声音。

急诊室离正在建筑的大楼不是很远，但那里却听不到类似工地的吵闹声，也许是被紧张的气氛掩盖了。

吴善任给吴桐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到了文婕的病房号码。

当他带着喜悦的心情到达那间病房时，被护士告知文婕被推去做检查了。

吴善任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等了又等，文婕还没有回来，吴善任实在坐立难安，便打算到外面走一走转一转，消缓一下这种焦急的心情。

吴善任站在大门口看救护车拉来的病人，他喜欢看一个个被白布蒙着全身被拉走的尸体，喜欢看那一张张焦急的脸、痛苦的脸。

因为这种场景，会让人直白而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和生命的可贵。

这样的情形看多了会麻木，但是偶尔看看会很感慨，生命是多么的坚强和脆弱。

这类平常生活中很少看到的场景，会刺激一个艺术家的创作灵感。

吴善任又看到工地方向跑来一个矮个子男人，他背上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工人。后面拉拉杂杂地跟着十几个满身灰土的工人。

很快，受伤的工人就被推进了急救室。

吴善任好奇地跟了进去，矮个子男人满脸汗水地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用汗涔涔的黑手抹着头顶的汗水，不多的头发被拨成了可怜的麻绳，根根可数。

吴善任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陈哥，你怎么没检查一下就让嘎子上那个架子啊？”好几个工人不满地抱怨着。

“操！怎么没检查？嘎子笨手笨脚的自己不小心，怎么怪上我了？管我什么事？你们别在这瞎嚷嚷，还嫌不乱啊！”被叫做陈哥的人尖声地辩驳道。

因为太过用力，嘴巴张得太大，牙齿上的韭菜叶都露了出来。

也许韭菜包子还没有咽下肚，嘎子就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

看着那韭菜叶可怜巴巴地趴在黑黄的牙齿上，吴善任觉得这个早上太对不起肠胃了。

“那个脚手架一直是隐患，头儿都说了好几次了！陈哥，你不能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啊。”

“就是的！我们出了事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

“陈哥，工资我们不催，但是很多需要加固的地方不能马虎啊。”

“陈哥……”

“够了够了，你们有完没完，想罢工是吧？！加固加固，我他妈哪儿没加固了，你们自己他妈的不长眼，然后什么事都想赖我头上？！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异口同声的就能怎么样？要想拿着钱，就他妈赶紧回去干活！”

陈哥用汗湿的手拍打着落在肩头的蚊子，拍了三四下，蚊子血和着汗水黏在那只老树般的手掌心上，他满意地展开手心在大腿上蹭着，蚊子就这样分尸在一个尘土堆积的短裤上。

不知道它会不会死不瞑目。

工人们悻悻地离开了，陈哥伸直腰靠在椅背上，把脚从黑色运动鞋里拽出来，双脚不停地搓着。不久，脚下就多了几条长长的泥垢。

“爸！”吴桐接到父亲的电话之后，就往医院赶，生怕父亲单独见文婕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

吴善任抬头朝女儿微笑了一下，很自然，很平常的那种笑。

吴桐：“文婕不在病房？”

吴善任点了点头。

姓陈的人突然在座位上激烈地抽搐起来，吴善任不经意地退后了几步，趋利避害毕竟是人的本能。

几个医务人员快速跑过来，稍后就把人推进了急救室。

吴桐说：“爸，我们去病房里等吧，这边挺乱的。”

“好。”吴善任说，“现在这些工人好像还是没有太多保障啊。”

吴桐说：“正规公司还好，一些打野路子的，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吴善任就把刚刚见到的听到的跟吴桐讲了一遍，不是他对这件事有多大的兴趣，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避免跟女儿聊起文婕的事情而已。

因为如果提起文婕，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文婕，又是他们不可避免一定会提起的话题。

好在文婕做好了检查被护士推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