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剖机决宜（1/2）

江云琴回到王爷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掩饰不住脸上担忧的表情。殷世静看了半晌，脱口问道：“你是不是，对薛三公子有情？”

“是啊。”

殷世静喝了一口风，登时就剧烈咳嗽起来。江云琴看他一眼，心道王公贵胄太过养尊处优，身体差的还真不少，礼貌上还是要问一下：“王爷您还好吧？”

“我没事。”殷世静握拳捂着嘴，那种想吐血的感觉又来了。“你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做生意嘛，理应以诚信为本。”江云琴想了想，又道：“这个比喻不太准确。应该说，王爷要和我结盟，我这里兵马多少，粮草几何，都应该报给王爷知晓。就目前的情况看，欺诈隐瞒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何况在这个盟约中，这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说完这句话，她眼神一闪，忽然有些发起呆来。

“结盟吗……”殷世静靠在椅子上看着夜空中的疏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却觉得是共犯，像一起打碎琉璃佛那样的共犯。”

“什么意思？”江云琴有点不太明白。

殷世静神秘地微微一笑，说道：“所谓的王妃，并不是只有好处而没有风险。能娶到一个两相爱慕的女子自然是很好，然而更重要的是，对于可能会发生的风险，她有没有足够的魄力去承担。我知道世事难两全，非要择其一，我选后者。”

见江云琴的表情似有所悟，他接着又道：“我理想中的妻子要尊重我，但不一定要爱慕我。我们可以是一同欺瞒世人的共犯，演出大家眼中理想夫妻的样子。这样，她保护我的自由，替我分担风险，而我好歹是个亲王，总能提供些她想要的其他东西。”

“这个倒和我的想法有些像。”江云琴看着他笑道：“想来，王爷也不忍心，让自己真正心爱的女子成为众矢之的。我和王爷的区别在于。”接下来的话有些大胆，她不好意思看着殷世静说，于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

“王爷尽可以多娶几个，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似乎也没有什么为难的。而我……”她对着空茫湖水略带羞愧地一笑：“光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所以非此即彼，很难抉择。”

只要还留在来栖园，她是不可能自行选择夫婿的。做一个局，能骗过顾成襄几分，她实在没有把握。一旦顾成襄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会做什么很难预料。尽管现在他只是一介商人，但他足够富有，也足够深沉，他已经在稳步为自己的儿子铺平将来的仕途，未必没有能够跟胤陵薛氏并驾齐驱的一天。

一想到胤陵薛氏四个字，连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了，想得太远，不能不收回来一些。她脸上微微泛红，使劲甩了甩脑袋。

殷世静一瞧就明白，心里微微有些不悦。谈不上是醋意，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如果江云琴属意之人与他相差甚远，还可说是她眼光低，或者喜欢的根本是不同的类型。可那个薛家三少爷……他想着就忍不住从鼻孔里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花了多少工夫，好不容易变成了现在这个潇洒倜傥的宣王殿下。比起皇上的高不可攀，吉王的风流难羁，持身清正的他是京城乃至天下人眼中最合理想的夫君和女婿，竟然输给一个其名不扬深居在家的病公子。天理公平何在？一口气呼出，他忽然又平静下来。其实天理公平，无处不在。

尽管想清楚了，还是难免有淡淡的遗憾之感。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仍是要开口问上一问：“关于我这个提议，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江云琴看着他笑：“王爷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王爷所说的两者，在您这个位置上并非不能兼得，所差不过一个名分而已。如果王爷和我一样，真正到了两者只能择其一的时候，您也会这样选。”

明明还是拒绝的话，殷世静听了却深觉触动。沉吟一会儿，他抬头笑道：“好吧。我拒绝过一次做你的共犯，你也拒绝我一次。我们两不相欠了。”

江云琴大笑了两声：“两不相欠，我喜欢这个说法。”说着起身向他深深一礼道：“王爷深明大义至此，我从心里觉得很感激。请容我就此告退了。”

画船已经转了一个方向，在往朱桥码头航行了。离闻达巷最近的还是这个朱桥码头，想来是薛季修向吴夫子说过了话。转向轻捷迅速，也没有发生什么喧闹。以薛季修的机敏，肯定将吴夫子敷衍得很好。

转身迈了两步，江云琴感到脚下仿佛踩着风，一直坠在心头的大石总算卸掉了一块。忽然，殷世静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再稍坐一会儿，等船到了码头再下去也不妨事的吧？我想等一下季修应该会上来。”

她回头看见他，坐在清凉的夜色里，还是他那副平静闲适的样子，然而令她无端地想起了那个小一点胖一点的他。她在皇宫里见过的，每个出身高贵地位尊崇的人，无一例外都有这种漠漠的孤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