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文士武夫（1/2）

回到家中，薛嘉行看见书房里亮着灯，不发一语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薛季修抬头一看，笑道：“哟，换过衣服了？到这个时候才回来，肯定吃了好东西，也不给我带点。今天郑大娘烧的黄焖肉可有点儿咸。”

薛嘉行在殷世静也坐过的那张松木椅子上坐下，问道：“花园厢房里那么些高价的锦缎是你买的？你是不是又把我什么画儿撕坏了？”

薛季修低头继续去看那一堆夫子们的议本，口中说道：“想得美。那是宣王替那些清贫官员买来当暖宅贺仪的，这个人情嘛，当然算在我头上。你那间房又不怎么用，借来放放。”

“哦。看起来你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还行吧。”

薛嘉行把江云琴的回信往书案上一掷，说道：“这是江姑娘的回信。宣王殿下到底什么目的，你真的不知道？”

薛季修看了一眼那合口处按着捺印的信封，放下手中的笔和议本，十指交握放在案上，把身子稍稍往前探了一点儿。

“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天宣王殿下退掉了渔月楼的房间，住进了云升小栈。”

薛嘉行微微吃了一惊：“他已经查得这么清楚了？”

薛季修摇摇头：“我觉得他不是真的知道。换客栈的原因我还没有问，特地跑过去专问这个，也显得很奇怪吧。有可能只是巧合，他之前说过同路偶遇的人刚好住在那里。反正送信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今天听到了什么，不说给我听听吗？”

薛嘉行没有回答，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娶江姑娘为妻，顾她一世？”薛季修惊讶着忽然笑了起来，望椅背上一靠，看着哥哥道：“你就那么想死，早早地在这里安排遗言？那行啊，反正我又不讨厌她。她那些嫁妆就算打过折扣，恐怕都能有个近百万两的价值。娶了她，一生吃用不愁，闲时去你坟头上上香，多开心啊。要不要我先替我们夫妻，谢谢你这一番安排的苦心？”

生生死死的玩笑，他们两个人之间向来开得很随便。可是这一次薛嘉行明显非常认真。“你以为你哥我死皮赖脸活到现在，就真的会一直这么没事下去？我不能娶她的，不能误了人家一生。现在她遇到了麻烦，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难道你也觉得她真有那么不好？”

薛季修听他一说，不由得也认真思考起来，想着想着，方向就稍稍歪了一点。关于哥哥的病情，他听过各式各样的说法，有的说是心肺弱症，有的说是脾虚气损，好像没有人说过跟肾脏有关，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啊……

他想了一会儿，方才答道：“我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好。你要是真心觉得这样对大家有益，我会考虑。只不过。”他坐直身体，两个手肘撑着书案，十指交握在面前，把头藏在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微微笑道：“我跟你一起待过一个肚子，不代表我愿意跟你共享一个妻子。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薛嘉行咳了几声刚想说话，忽然咳嗽愈发剧烈起来，手捂在嘴上，指缝间渗出星点鲜红。薛季修眼疾手快，迅速拉开抽屉取出三只小葫芦，把茶杯里的残茶往地上一泼，将一个葫芦里的药粉和另一个葫芦里的药酒放在杯中摇动混合。

他一手端杯，一手拿着剩下的那只葫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薛嘉行身边。薛嘉行主动伸出一只手，薛季修单手拨开葫芦塞倒出一枚丸药在他掌上，看他吃下去再递过茶杯。

一通忙碌之后，薛嘉行总算缓解许多。薛季修走向门边，被薛嘉行攀住了袖子。“没事，一时半刻的死不了，先别叫人来。”薛季修抬头看房门外闻声而来的小杉和小桃，轻轻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终究，我还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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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书推开窗户，沐浴着清澈的阳光，耳边传来一两声鸟鸣，真是一个惬意的早晨。他撑在窗台上左右看了看，隐约能闻见春天河水里新涨的水草香。虽然房间没有渔月楼的大，但他昨天真是睡了一个好觉。

软榻、枕头和被褥都很舒适，没有乱七八糟的熏香，那种干净的皂角气味让他觉得很安稳，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有时候，太过遥远的童年会被人遗忘，但鼻子还会固执地记住那时候的气息。

“为什么特地要换到这里来住？昨夜我瞧街上黑黢黢的，以为是时间太晚，店铺关门了。早上一看，也还是不怎样热闹嘛。”他走回王爷的床榻边，问出另一件自己不明白的事。

然而王爷今天似乎并不需要他来伺候，一边自己动手穿衣穿鞋，一边说道：“你去徐掌柜那里问问，他说的那个阿生叔来了没有。”

昨天晚上回到渔月楼，存楚送来一个棱角分明的桃红纸包，说是曹先生夫妇给的糕点。他送了薛季修回来时顺手放在自己的房里了，刚刚看到才想起来。打开的时候，看见洁白的厚片软糕上嵌着深橘带赤的碎块，还觉得只是普通的杏脯糕，闻起来就不一样了。他吃了一口，马上带着存楚和墨书退掉了渔月楼的房间，直奔云升小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