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河鱼山蔬（下）（1/2）

江云琴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阿雅拉洗净了鱼肝正准备端过去，忽然听见竹门那边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薛五姑娘是在这里吗？”她向在不远处晾着衣服的小桃道：“是李婶，她来做什么呢？”

小桃道：“还有什么？我去打发她。”说着一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一边望向薛嘉行。见三少爷给自己点了头，小桃便穿过前院杂乱摆放的花树盆栽，走到门边问道：“三老太爷在给我们姑娘配草药呢，是什么事？要不要进来坐着等一会儿？”

李婶两手合在身前，没有要动的意思，笑眯眯地道：“我们二夫人让我来问一声，说今天得了时新的几样野菜，薛五姑娘要不要一起尝个鲜。”说完停了一会儿才道：“还请琴姑娘一块儿去。”

小桃道：“不用了。我们姑娘平素就不大吃晚餐，忌口的东西又多，没得你们麻烦。难得顾二夫人不拿我们当外人，我们在这边小厨房随便吃些就好。你去回顾二夫人一声，说我们五姑娘有三老太爷给的草药调养着，身子好了许多，改天由我们四少爷带着一起正式登门拜谢。”

李婶要的就是这一声，虚虚又劝了几句，也不十分诚意，道过别就走了。

小桃把这件事告诉薛嘉行，他听了向封三太爷笑道：“下一步棋，您先仔细想清楚了。我四处走动一下，去厨房里看看。”封三太爷眼睛看着棋盘，跟他随便摆了摆手。薛嘉行进到厨房，正好听见江云琴说话。

“存的冬笋吃得也差不多了，净等着春笋应市，还有好多想吃的。像这个草头，就可以弄个草头笋丝炒年糕，年糕到了春天，也要赶紧吃完了。”她把冬笋片切片推进沸腾的汤锅，里面还有几片火腿，是要做刀鱼圆子汤的。

薛嘉行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他不懂做菜，但喜欢看，尤其喜欢江云琴乐在其中的样子。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发出几声轻咳。见江云琴一个回头瞧着了自己，他才笑道：“刚才你们府里的李婶过来了。”说完便把小桃的话大略转述了一下。

江云琴道：“托你的福，他们也叫我吃一回好东西。你去坐着，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薛嘉行却不打算这么快离去：“让我看看你下一道做什么菜。”

野菜只剩下最后一样还没料理的了，是一种在颐州近边经常见到的东西：一大把柔黄的桑树嫩叶。

江云琴想了一想，征询似的向薛嘉行道：“这个我们今天吃甜的吧？”薛嘉行道：“都行，要怎么做？”江云琴道：“很简单的。”说着取了鸡蛋、糖和少量白面一起打匀，把洗净的桑叶在面糊里轻轻一拖，入油锅轻炸。

薛嘉行笑道：“这个可以取一个名字，叫做‘柔桑着酥煎’。”

江云琴看他一眼，笑道：“还在这里耍嘴，再不回去老爷子要打人了。”薛嘉行这才又想起这一回事，赶紧溜回院子里。还好封三太爷有酒喝的时候，情绪向来都不错。

日近西斜时，饭桌摆在了院子里。两个凉菜，生切河鲀肝，香干拌马兰头；五个热菜，秧草烧河鲀，清蒸刀鱼，素炒水芹，蒌蒿炒面筋，新蕨炒熏肠；一个汤是刀鱼圆子汤，“柔桑着酥”就算甜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江云琴另起一只小炭炉覆了铁丝网，在上面烤蒜片、河鲀鱼皮和鱼鳍。

蒜片烤得微带焦黄，直接放在生切河鲀肝的盘子旁边，一来解毒，二来唤醒味觉，主要是担心河鲀肝剩余的毒素令口舌麻木，尝不出其他菜的味道。即使用不上，香糯带甜的蒜片也是下酒的好东西。

鱼皮略烤之后用青刃尖刀切成宽条，粗糙带刺的一面卷在里面，以加了梅肉、紫苏、橘皮丝、萝卜泥的酱汁蘸食，正好一口一卷。

然后把鱼鳍拨到一边，直接将一只装着雁州烈酒的厚底壶放在火上烧，酒气蒸腾时投入烤焦的鱼鳍，刺刺几声便散出异香。

封三太爷早已经迫不及待：“好了没有？好了没有？你们都先坐先吃，老头儿我等着这一口呢，河鲀肝给我留着点就行。”

青丘之屋里没有尊卑，大家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先吃饭的盛饭，先吃菜的夹菜，一家人似的和乐融融。

封三太爷滋溜滋溜嘬着滚烫的鱼鳍酒，感叹道：“现在立时三刻让我得道升仙，我还要稍微考虑一下。”他过足了瘾才放下杯子，一边举起筷子，一边向薛嘉行道：“你也来一杯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