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知事从口（下）（1/2）

施掌柜顿时呆住，过了半晌方才嚅嗫着道：“哦……公子您……您说的是那位大小姐……”殷世静道：“不然呢？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颐州江氏还有别的大小姐。”施掌柜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这个么……有各种复杂的情由……我以为公子多少有所耳闻……再者我先就说了大小姐是花一般的年纪，公子并未表示疑问。那一位，今年都十九了，怎么能说是花一样的年纪呢？而当家老爷的大小姐，下个月才过十六岁生辰……”

殷世静面笼寒霜，袖着手道：“十九岁若不是花一样的年纪，那施掌柜你就该是黄土盖脸，朽木死灰的年纪了。”

这一番变故闹得施掌柜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反应很快，站起来向殷世静拱手道：“小人能说的也都说完了。如果公子想听颐州风情故事，小人还可奉陪。如果不是，小人就先失礼了。背后议论主家，并非小人当为愿为之事。”

站在一旁已久的墨书冷笑一声道：“是吗？你先时议论得还不够多？”施掌柜并不示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些事是好事，小人以主家之幸为幸，以主家之喜为喜，议论几句表达欣羡之意，还不至招人诟病；有些事不那么好，到时候传出去是小人说的，倒像是落井下石一般，小人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名声，不敢毁在这上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这主意，错得可大了。”墨书一旦端出他的气势来，凛然的威严也让施掌柜微微有些心惊。

“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府上与定国公府带着亲戚，老爷老太太年少时都与彰善郡主颇为亲厚。此番少爷来到颐州，想起郡主郡驸相继离世之后撇下一位独生女儿，虽有心登门看望，碍于男女有分，须避嫌疑。所以到你这里探问一声，看看这位姑娘现下过得好还是不好，回去也能当个故事说给我们老太太听，顺道照顾一下你们这里的生意。可是你呢，你把我们少爷当成那种娶妻求富的厚颜之辈，狗眼看人倒还自鸣得意。须知我们少爷只要愿意，买空你们这家店也不用多眨一下眼。”

墨书这一席话语速不快，可是说得铿锵有节，没给施掌柜留下任何插话的时机。好在能屈能伸是每一个当店掌柜的基本功，施掌柜自打了一下嘴巴，讨好地笑道：“都是小人这张不会说话的嘴，惹得两位不高兴了。其实小人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您看这样行不行？不管公子今天挑中多少衣料，小人都给您打上八折，情愿自掏腰包垫补，只求两位息怒。”说完讪讪地搓着双手，像一只小眼的苍蝇，扭扭捏捏地又道：“只是……关于那一位大小姐的事，小人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了。不过呢，小人有一位姻亲现开着牙行，最是消息灵通，能说会道。他手上正好有几位手艺很好的针线娘子，公子买了布料，自然要做衣服，不妨请了他带些绣花样子来瞧。公子看一看，与他谈一谈，保准会很满意的，免得小人在这里笨嘴拙舌的伺候不周。”

殷世静明白他的意思，道了一声：“去。我在这等着。”说着拈了一块印花山药糕来咬了一口，不再看他。山药糕不算极佳，好在清甜细润，没有糖粒夹在里面磕牙，中间裹了薄薄一层桃仁粉，磨得也很细。殷世静看了看雪白的山药糕上剩下一半的粉色桃花印，心情终于稍稍好了一点。

过了有一顿饭工夫，殷世静已将四个托盘里的布料大致看过，挑出了七八种准备买下的。刚要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施掌柜在外面敲门，引了一个油黄皮色的方脸中年人进来。“小姓刘，城里知道的都叫小人刘金牙。”他说完一笑，露出嘴里两颗硕大的金牙，光灿灿的映得他的肤色更黄了。

这个刘金牙也是个很爽利的人。施掌柜退出去刚把门一关上，他就解开手里的包裹，把绣了花的布样子在桌上摊开，口中道：“公子请瞧瞧我们的针线娘子这手工。看这手绣的联珠纹，是不是就和真的珍珠一样光细？说到珍珠啊，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公子有没有兴趣听听？”殷世静颇为欣赏他这种开门见山的行事，扶着下巴笑着唤了一声：“墨书——”

墨书摸了一枚细丝小元宝递给他，说道：“说得好听还有赏。只一件：回头出了这个门，别四处瞎嚷嚷，要是损了我们少爷的声誉，你看见那边那个佩剑的人了没有？”

刘金牙偷瞧一眼耿存楚，发现他冷峻的双眼像两把剑似的直戳过来，吓得一抖。不过手里清凉有棱的白银的质感还是让他非常高兴的，他转头看向墨书清秀圆润的下半张脸，对着那个福气的下巴点头如捣蒜：“哎，哎。小人随便一说，公子就随便一听。咱主要还是为了看绣花样子来的，这不是怕公子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