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重逢佳友（1/2）

薛大人急匆匆跑进门房偏厅，乍一停脚才感到快要喘不过来了，只好先扶着门框匀气。少爷见了他，将手中那方帕子展在手中向他笑道：“季修啊，你看这个菟丝缠女萝绣得多雅致。”

门子慌忙地把抽屉塞回原处，薛季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勉力挨到少爷面前，感到膝盖有点习惯性发软。少爷连忙丢下手帕上前搀住他，干咳一声道：“咱们旧友重聚，今天可得好好叙上一叙。”薛季修膝盖弯到一半，呈现出一种不太自然的姿态。于是他只好重新站直，踢起衣裳的前襟去拍一块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拍一边高声唤着：“六喜。”门子应道：“在！”

薛季修道：“我这位稀客到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量。你去跟夫子们说一声，今天的旬会就散了吧。有什么事回家写成议本，放到我桌上我都会看的。”六喜领命，苦着脸去了，那些正在兴头上的夫子一定不会放过他，这就算是惩罚之一了吧。不过薛季修自己也不是全身而退。一想到明天堆积成山的写满了鸡毛蒜皮的议本，他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们先出去。等下他们追出来就不好办了。”

出了宣文馆的外门，少爷笑道：“你这个宣文馆典事，当得很随意呀。”薛季修苦笑了一下：“您就不要再笑话我了。”说完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您的车马停驻何处？很远吗？”

少爷道：“路上遇见两个需要帮助的人，顺道载了一程。我让存楚先送他们去住店，回来在朱桥边上等着。”薛季修道：“那您恐怕要稍候片刻，我现在让人叫车去。寒舍就在左近，所以我平日也不用车马。虽说几个夫子家里来接的马车应该已经在后门那边了，但……”少爷摆摆手道：“不用，我们先往桥那边走走。”

湖面上吹来的暮风凉凉的，像一双冰肌玉骨的温柔的手，拂过脸庞，牵起衣袂。薛季修缓步跟在少爷身旁，胸中盘旋的疑问一个叠一个，但脸上还是悠闲地微笑着。这两个人走在路上，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忍不住要多看上两眼。

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薛季修开口道：“原以为您要迟些才能到。”少爷道：“我特意先坐了运送器物的船来，谁也没告诉。想在其他人知道之前，自己先来看一看。这样，有些东西或许可以看得真切一点。”薛季修想起来一件事，说道：“您的府邸还在整修当中。既然此行眼下尚不欲为人所知，就也不能下榻驿馆了。是不是需要我为您安排一个住处？”少爷摸着鼻尖，笑道：“安排什么，我去你家住不就好了？”

薛季修听了微微一愣，茫然道：“寒舍简陋，只怕多有怠慢不周之处。”少爷道：“不要紧张，跟你开玩笑的。来的路上听说湖边客栈很多，什么常满、渔月之类的，随便找一家住下就是了。”薛季修笑道：“不愧是……那什么，您快赶上我这个住在这里的人了。常满客栈人太杂，还是渔月楼比较精致一点，正巧离朱桥不远，我陪您一同去看看。”少爷回头向走在后面的墨书问道：“曹先生还说过什么地方来着？”

墨书道：“还说了一家望湖客栈，一家云升小栈。云升小栈就是曹先生夫妇下榻的地方。”薛季修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墨书差点撞到他身上，连忙收脚稳住身子道：“薛大人怎么了？”薛季修笑道：“没什么，在想你们路途辛苦，现在会不会很饿。颐州倒有几家不错的酒楼，要去的话方向可就走错了。”

少爷道：“用不着上酒楼去，眼下我只想吃些简单清爽的东西。酒自然是要喝的，有淡酒也就够了。”说到此处他想起些别的，于是问薛季修道：“你家里会不会在等着你吃饭？”薛季修道：“旬会的日子一向是不在家吃晚饭的。等夫子们吵完架，我就带他们出来喝上两杯。两杯之后，一定是有仇的消仇，有怨的解怨，场面那叫一个其乐融融。不然的话，这个宣文馆早就开不下去了。”说完他向少爷微微一笑：“说到喝小酒，那更加不能不去渔月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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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桥边，存楚盘腿坐在那辆清漆枣红木马车的前方，将佩剑抱在怀中，看见少爷和薛季修走过来，便下车迎了上去。他给少爷行过礼，正要给薛季修行礼的时候，被薛季修止住了：“耿大人真是贵人多往事，现在我的品级已经比你低了，应该是下官向耿大人行礼才对。”说完便朝他深深一礼。

耿存楚依旧微微弯腰回了一礼，起身时听见少爷问道：“还顺利吧？”耿存楚道：“曹先生夫妇已在云升小栈安顿下来。曹夫人执意让属下带了一包糕点给少爷，放在车上了的小格里了。”少爷道：“放着吧。咱们上车去渔月楼，季修指路。”

渔月楼的王掌柜一看到薛季修，原本就很喜相的脸笑得更开了：“哎呀哎呀，薛大人快请进。可有一个月没来了吧？小人还在想莫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惹得薛大人或哪位夫子不高兴了呢。”薛季修道：“我也想常来，可惜请同僚吃饭虽也算得上公务，朝廷却没有拨这笔款子给我。还有房间么？”

王掌柜道：“有，有。别人来可以没有，薛大人来，腾也要腾一间给您。”薛季修道：“今天是我的朋友要住在这里，一间可不够。三间上房，记在我账上。再要四人份的渔月酒，送到房里来。”王掌柜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吧，最多只能张罗出两间了。鄙店地方小，三位贵客是不是愿意……委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