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并载同车（1/2）

“我看你们两个人是有点傻。”墨书他们离开之后，方掌柜毫不掩饰地露出惋惜的神色。曹先生夫妇并肩坐着，互看一眼，都笑着摇了摇头。

“我瞧那公子的模样，还以为他会是个怜……怜弱扶病的心善之人。”吴子仁用扇骨刮着下巴，思索着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提出送曹先生二人进城，顺口又问常如晦道：“那到底是什么人？”常如晦偏过头去喝茶：“不清楚。我不认识。”喝了一口，他又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人家或许也有许多要顾虑的地方。”

吴子仁想到了一个好说法，正待开口，却有人推门进来了。方掌柜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赫然就是那个存楚。之前少爷和墨书看他驾车停在道边，便直接出去了。方掌柜看过，行李都拿走了的，不知道他又回来干什么。

存楚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在曹先生夫妇二人身上打了几个来回，看得他们紧张起来。只听他突然开口道：“我们少爷请两位上车一同入城。”吴子仁急了：“这算什么说法！”存楚看他一眼：“这件事好像不需要向你解释。”说完又向曹先生夫妇道：“二位若有疑问，大可不必勉强。”

曹先生好像是被存楚的气势震慑住了，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那……那就走吧……”存楚向他们伸出一只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二位提着行李。”他们的行李只有一包衣物，一具琵琶，银钱都是贴身收着。听他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两个包裹交了出去。

一架宽敞的双马车停在路上。曹先生夫妇跟着存楚往停车的方向走，掩不住满心的疑惑。走了差不多一半，存楚又说话了，这次的语调意外地很和软：“不用想太多。我们并不是坏人。我们少爷……就是这种性子。这次帮你们，也是不想欠情罢了。”这话也很奇怪，两只曲子，算得上什么人情呢？曹先生夫妇正想着，存楚下一句话又严厉起来：“到了车上，不要乱说话。少爷最忌别人探问私事。”

将曹氏夫妇送上车，存楚驾起马车就要走了。詹采芹追了上来，探在窗边问道：“客人，客人，你还有一匹马怎么办？”少爷掀起帘子，笑道：“我倒忘了这是辆骈车。那匹马你替我还到渡口旁边的疾风车马行去吧。”

“请客人留下个住址，我好把退还的押金送去。”

“不必，给你了。”

詹采芹惊道：“那怎么行！”马匹原本就贵重，为了防止租客任意驱使损伤，车马行的押金一向定得很高。这三人所乘的都是一等的雁州良驹，一匹的押金恐怕不在三十两之下。少爷看着他的眼睛：“留着吧。赶考的时候用得上。只别忘了你先前说过的话就好。”这是詹采芹第一次对上他的目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

马车渐渐南去。詹采芹站在路旁，直望到看不见了为止。他知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城，这座城巨大、光艳，凝集了天下的财富和繁华。他知道，但是没有去过。现在他还想不到，再过上几年时间，詹王佐会成为这座城里一个响亮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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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应该备有常用之物。你把那厢板掀开，找找有没有矮屏之类的。”少爷斜倚着车壁，肘下垫了软枕。银红绸面的软枕大而蓬松，是全新的，同样的东西车里还有四五个，想必是借车的时候一起带来的。车的样子也很新，但莫名地有一种陈年的气味浮在空气里，夹杂着极淡的枣木清香。

“只要公子不在意，我们乡野人家，不讲究那么多的。”曹先生立直上身，态度十分恭敬。墨书已经找到了提手，向上一拉，便露出了下方的储物小格。“嚯！味儿更大了！”墨书掀起一角车帘，向外面道：“打扫过没有啊？”存楚的声音晃晃荡荡地从外面传进来：“我看着他们打扫的。放得久天气差，霉味一时散不掉也属正常。”

“算了。”少爷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出门在外不要多事。气味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墨书伸手去翻格子里的东西，嘴里数着：“毯子，折桌，风灯，蜡烛。倒还都是新的。好像没有矮屏啊。”

他拎出来一个小木箱，“这是什么？”打开一看，是一只药箱，里面有些常备药物，绷带之类，还有一个皮制小酒壶。墨书啵的一声拔开盖子，凑近一闻，眉头就皱了起来：“好烈的酒。我还以为是跌打药酒。难道这些人是想在路上喝酒吗？”

少爷向他伸出一只手：“箱子给我。”他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问曹先生道：“尊夫人是怎么一个病状？”曹夫人主动答道：“就是身上有些发热，头疼得很。”少爷从药箱里挑出一瓶药，和酒壶一起递给曹先生：“这一瓶十味青散或可治尊夫人的病。医药一道，我其实不通得很，只大概知道些救急的方法。此药应以温酒送服，眼下也不可得。不过总可以先拿着，进城以后再说。”

曹先生双手接过东西放在膝边，深深地向少爷行了一礼：“公子让车赠药，大恩无以为报，只好请公子受我一礼。”少爷的反应还是很冷淡：“不用这样。既到了我的车上，我就做个主人。这些礼节能免就都免了吧，大家撑着也怪累的。”

虽然他这样说了，曹先生也不敢完全放松，仍然端坐着，笑道：“还不曾通过姓名。在下曹荻，本业是务农的，就住在临近的浮月县。这位是我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