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1/2）

上午。北京古玩市场大门口停了辆警车。杜晓轩的存真坊门前聚了许多人。中

国人喜欢看热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呢？

杜鹃双手费力分开人群。但那些人立刻把她当成了新的焦点，又都跟着她，后

面的人还踮着脚往前挤往前看，挤不上前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就叽叽喳喳相互打听：

“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状况如何？”

杜鹃挤到门口，门口已经拉起了蓝白相间的警戒线。杜鹃抬高警戒线，想从下

面钻进去。有个警察很不客气地说：“出去。没看见警戒线吗？警察在办案。”

杜鹃本想分辩，但母亲已经可怜兮兮地叫起来：“她是我女儿啊。”

警察便默许了杜鹃。她看见面色苍白的母亲瑟缩在角落里，浑身都在发抖。母

亲身边是那个铁门洞开的保险箱。有几个警察正在现场勘察。有拍照的，有拿个小刷

子刷来刷去的。

杜鹃直奔母亲，重要的是得赶紧安抚一下母亲。她一接到母亲的电话，放下手

里的事就奔了过来。母亲水儿一看见她眼泪就下来了：“我来开门，才看到门锁给撬

了。你爸还在外面，店里就出事了，这可怎么是好？”

杜鹃边给母亲擦拭着眼泪边说：“妈，您别着急。就是爸知道了也不会抱怨您。

你好好看看丢了什么。”

母亲说：“我也不知道呀。保险箱里的东西是没少。可是柜子里的，柜台上的，

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丢没丢，丢了什么？只有你爸知道。要不给你爸打电话吧。”

杜鹃说：“我爸在国外，要是他知道了该多着急。你让我再想想。”

这时，一个警察说：“现场看完了。显然嫌疑人是有既定的目标，保险柜打开了，

那些值钱的都没动都还在，店里也没有明显的翻动痕迹，都说明了这一点。你们能不

能想想店里来的客人里，有没有哪个有异常举动？比如，只看不买……”

杜鹃说：“警官您是不知道，店里的客人多是只看不买的。这个算不得异常。”

警察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总之，就是和以往不大一样的，给你们留下较深的

印象。”

水儿说：“每天来的人那么多，我哪里记得住。”

另一个警察说：“既然现在你们也不能确定丢了什么，就等清点以后，再联系我

们。”说着例行公事，让水儿在笔录上签字，并留了电话。这些警察就全走了。

杜鹃关上店门，外面看热闹的也散去，水儿怯怯地对女儿说：“要不要现在就给

你爸打个电话？”

杜鹃知道，母亲吓坏了，便说：“咱们回家吧，回家再给我爸电话。”

水儿说：“那店咋办，锁也坏了，不是开着门招贼吗？”

杜鹃这才想想，掏出电话打给了兰翎。然后跟母亲说：“一会儿兰翎会带把新

锁来。”

兰翎风风火火推开存真坊的店门。一见杜鹃就愠怒着脸色埋怨：“出了这么大事，

这个时候才想起给我打电话，”说着，转向水儿，口气也换得缓和了许多，“阿姨，

吓着您了吧。”

水儿说：“你叔开个店，筹划了好几年，如今让人撬了，还不知丢了啥。”本想还

往下说，抬眼却看见王富贵站在了门口就收了声。

杜鹃就说：“你也来了。”

王富贵说：“我和兰翎一起过来的。我在外面等公司的小伙子。这几天就别让阿

姨开店了。我让公司的人，不时就过来转转。”说着，他又看着兰翎说，“锁我带来

了，我这就把门锁换了。然后就送阿姨回家。”

这话让杜鹃听着挺感动，细品却又让她心里酿出一种酸楚，这是因为她不由得

想起了闻新，这时候闻新在该多好。可闻新该在的时候却不在。他在哪儿呢？突然，

她想起王富贵说的在赌场里见过闻新，心头不由又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在车上，水儿坐在中间。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兰翎。兰翎和杜鹃的角色好像不

知不觉就做了交换。兰翎一路都在暖心暖肺地安慰着水儿，倒像她是水儿的亲姑娘，

这让杜鹃又回到大学时代，差不多每个周末，杜鹃都会领兰翎回家。每每兰翎都会

搂着水儿的脖子，笑着说：“阿姨，我又来家里混吃混喝了。”水儿就满心欢喜说：

“吃吧吃吧，一个丫头就能把姨吃穷？姨都给你留着呢，你要是不来，姨倒是不高兴

呢。”这时，杜鹃就故作醋意大发：“妈，我才是你亲姑娘。你都让兰翎几句好听的哄

蒙了。”

可是，自从兰翎从医院里出来以后，这样的欢乐场面几乎再也不见了。兰翎重

新上班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铅华尽洗，过去的奢华也都褪去，像云朵般蓬

松的披肩长发也换成了平淡无奇的职场短发，那些大品牌的服装，也换成了朴素大方

的斜纹麻面料裙装。同事都说兰翎变得清纯了，变得就像她刚上班那会儿。只有杜鹃

知道，兰翎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做一次彻底的告别。尽管这种告别充满了苦涩痛楚、不

堪回首又欲说还休，但要脱胎换骨就得肝肠寸断。原来，风流女人也能洗心革面。但

她们原来的那种无忧无虑，亲密无间，没心没肺，无话不说的日子，再也没有了。兰

翎成天都在电脑前忙碌着，可杜鹃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有时候，她走过去，兰翎就会

飞快地变换了网页，她们之间那种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是

的，那些日子多开心，让她怀念。这回父亲的店出事，要不是实在无人可找，杜鹃是

不会给兰翎电话的。因为她知道，兰翎一定误会了，一定以为她和吴北上有什么男

女私情。她很想把真相告诉兰翎，可她始终没有找到开口的契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

口说。

如果兰翎知道吴北上是她的生父，她们的友谊还能继续吗？她们之间还能做闺

蜜吗？她的生父搞了她的闺蜜，就是这么龌龊，这么残酷，这么无耻。连杜鹃一时都

难以面对这个现实，你让她怎么启齿，怎么跟兰翎说？

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家门口。起风了，秋风裹挟黄叶，阵阵袭来，那黄叶

就打着旋在灰蒙蒙的天空上飘来飘去，最终总会落地上，那路上就铺了一层黄色的落

叶，走在上面沙沙响。就几步道，杜鹃抢先开门，却发现那门竟是虚掩着的。她回过

头疑惑地看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