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1/2）

于红旗听到这里就问肖大鹏是真的吗？肖大鹏点点头说：“打运动中的靶子我不

敢说百发百中，但打固定靶，我从未失手。”

于红旗说：“那我就编在你的连队吧。你教我打枪。”

肖大鹏有些为难：“知青编在哪个连队，组织统一考虑，我说了不算呀。”

舒娅说：“肖大鹏，他们三个都编在你的连队吧。有什么问题，我跟旅部说。”

肖大鹏这才说：“那好吧。欢迎你们加入缅甸人民军。”

于红旗能看到肖大鹏唯命是从的样子，便感到了舒娅的分量。他这才注意到穿

着军装扎着腰带的舒娅腰间，果然别着一支64式手枪。要是在白天看得真切些，一

定是英姿飒爽。

在去营地的路上，肖大鹏偷偷告诉于红旗说：“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舒娅已经

是旅政治部的宣传干事了，专门负责接洽中国知青。好像听说她嫁给了缅共中央的一

位首长。”

于红旗立时像挨了当头一棒，打得他有点发蒙。一定是目光呆滞，脑子里一片

空白。好在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浓重的夜色把这一切都掩盖了。

林晓非讲到这里的时候，那种兴奋，那种风发意气，溢于言表。闻新觉得林晓

非和他刚进来时简直判若两人。看来每个人说起自己的过五关斩六将，都会英气勃

勃。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是没人给他机会。给他机会，做他忠实的听众，让他回到那

个火红的激情年代，让他再做一回高举着半自动步枪的国际主义战士，获得让他热血

沸腾的精神满足。闻新都可能成为他那个逝去了世界中的战友呢。

闻新一边跟着他沉入那个年代，一边做着笔记，一边思索着当年这些人和今天

他的案件的联系纽带。于是，在林晓非回忆间歇时，闻新就说：“你能说说那个一直

都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人吗？就是那个你们越境后，就和你们分手的那个人吗？”

林晓非又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之中，好久（其实也就是一支烟的工夫）才说：“这

个人比我们大许多，不会是知青。在我们当年看来，他就是个大人。他不说话，几乎

没什么表情。用现在的话说，城府很深，内心像是隐藏着什么怕为人知的秘密。对

了，我想起来了，在火车上，我们扔给他面包，他就从贴身内衣兜里掏钱，还带出个

女人照片。那个年代，有谁还走哪儿都带着女人照片呢？所以，我印象很深。何况那

个女人挺漂亮，一看就知道是有教养的那种，跟他一样。我还问他，是你女儿吗？他

慌忙揣好那照片，点点头，却马上又摇摇头。但眼睛里却像是湿了许多。到底是不

是呢？或者她是谁？他没说。我也没问。其实，我也是挺有教养的。从小我妈就告诉

我，人家要是想跟你说，你不问，他也会告诉你。人家要是不想跟你说，你问，还有

什么意思？那不是为难人家吗？”

闻新点着头说：“那于红旗他们也没问吗？”

林晓非说：“他们俩在相互吹牛，就没注意，也没看见。”

闻新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下了：还有一个人，并在人字的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然后合上本子，又问：“听任国忠说，于红旗死在缅甸了，是怎么死的呢？”

林晓非没有马上回答。他站起来，趿拉着看不出颜色的人字拖，在那个不大的

房间里搜寻起来。忽然在床边蹲下，从床底下抻出了一瓶洋酒。闻新看了一眼，原来

是瓶johnniewalker，国内俗称黑牌。林晓非又找出两个玻璃杯，用暖瓶温吞吞的水

涮了涮，就放在桌上，倒了两杯，一杯递给闻新：“喝点吧。”

闻新说：“太多了。”

林晓非说：“没事，能喝多少喝多少，剩下也废不了。”说着解嘲式地笑笑。然

后，他把留给自己的那杯端起来，放在鼻子前深深吸了口酒气，然后一口干掉了杯中

洒，又给杯子倒满，但这杯没喝，只是放在了桌上：“我再回缅甸就没沾过酒。这瓶

还是校长送的。校长他哥当年也是中国知青兵，现在是军区参谋长了。校长说，是他

哥送的。”

闻新说：“这可是好酒。”

林晓非说：“苏格兰对人类两个贡献。一个是高尔夫，另一个就是这威士忌。人

称为生命之水。为了延续我们的生命，你来了，我开戒。本来嘛，时不时就得来点生

命之水。只是我过去没把握住其中的度，结果就成了酗酒。酗得我老婆孩子都离我而

去。”说着，林晓非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杯子冲闻新说，“干杯。”

闻新说：“好，我多喝点，你少喝点。”

林晓非说：“为什么？”

闻新说：“因为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说着，闻新喝了一大口。

林晓非放下了已经举起来的酒杯：“为了我的故事，我就只好委屈一回我自己吧。”

闻新笑了：“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时委屈自己呢。”

林晓非接着说：“那时候，我们就是怀着切?格瓦拉一样的骄傲，跨过南卡江投

入了缅甸的亚热带雨林。那是一种怎样的义无反顾，一种怎样的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

概。我们如愿以偿地加入了缅甸人民军，并且编入了肖大鹏的连队。

“原来，一过南卡江就是缅共的根据地。天一亮，我们三个人就领到了草绿色的

军装。缅共军队的军装和解放军军服差别仅在于军服为适应当地温热气候，设计成小

翻领，军帽上五角星的材质是绒布，军腰带上没有八一字样。但这足以让我们喜出望

外了。那种感觉应该和今天运动员夺得奥运会金牌感觉差不多，就是酸甜苦辣咸五味

杂陈后的释放。下午发了枪。那种56式半自动步枪。当下就开始训练，从站军姿到

射击、投弹、刺杀……前前后后训练不过一周，就来了任务。

“好像是去打个阻击，掩护中央转移。

“你知道，我的第一场战斗竟然没有那种战前的紧张心跳。一两年前，我们在后

海跟人约架，用冰刀剁人，前一晚上还睡不着觉呢。可从没有摸过枪，现在开始把枪

口对准人，怎么就像拎着画笔寻思着，该往哪儿涂上一笔一样镇定自如呢？因为当时

我们报国无门，空有一腔青春热血。忽然从天上掉下了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舞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