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秀恩爱的与死得快的（1/2）

纵然京中的风言风语铺天盖地，但到底宫中的正经主子一直都没给个准话儿。

顿时，京中的百姓都揣着难辨可否的莫名态度。

不过拨弄风雨的两人，倒是过得相对悠哉。

近来辅臣大人深受心上人的性情影响，时常出入瓦市酒肆。

两人坐卧不离，如胶似漆，俨然演绎出史上第一段断袖绝恋。

起初，众人还是不可置信的——

毕竟太子殿下欺男霸女惯了，保不准人家这回转了性子，想欺女霸男了哩？

倒是可怜了相爷，至于适婚之龄尚未寻得一位娇妻美妾也就罢了，而眼下迫于太子殿下的淫威，不得不暂且委曲求全。

实则，不然的——

这头宋提刑尚未归荆南，经了上遭别苑落水一事，卧了近乎一个月的榻，才养好旧疾，又在驿馆中呆了足足一月，才允了出门见风。

正当兴致颇高地上酒楼听曲儿，好巧不巧地撞见了两人。

宋三少先是惊诧，“美人儿，之前本少头回见你，就以为你不同寻常，不拘世俗，恐怕还生有反骨，如今想来，这所谓‘反骨’恰恰是断袖之癖！”

太子殿下听了，视线从戏台上挪了开，抽空望了他一眼，“本宫却是不知，宋大人水土不服之际，还请来风水大师么？”

“殿下所料极是。”身侧的辅臣大人正忙于剥葡萄，本来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该是用于抚琴或者弄箫，而眼下把弄起这等闲活，瞧起来竟是一点儿也不具违和感。

剥了皮，他还小心翼翼挑开籽儿，一面不徐不疾接过话，“宋大人多日未可安眠，甚至请来了荆南道派相术师。后来自个睡过的榻移过，榻边的窗封过，甚至连着榻下夜壶该摆往何处都曾研究过——但，仍未有改观。”

此言一出，宋三少的脸色可谓不好看。

太子殿下颔首，深以为然道，“难怪瞧着眼睑还泛着青，准是多日未有睡好。”

辅臣大人低低应了一声，一边将剥好的葡萄送到她唇边。

西蕃果儿万分皎净，与莹润的指贝相较，一时竟分不清何者更为剔透些。

宋三少稍整了一番怒容，但声音仍是能听出火气，“美人儿，你是什么眼光？要断也就罢了，怎么与这等不近人情之人断？”

太子殿下没理会他，不知是未有听见还是如何，只稍稍侧首，一边启了檀口，将西蕃果儿嚼了几下，随后略皱了眉头，似是不满，“无须去籽儿了，本宫还晓得吐出来。”

这话自然不是对旁人说的。

辅臣大人淡淡一笑。

丈远之外偷听的众人，默不吭声望了他一眼，想从其面上观出“强颜欢笑”的痕迹来。

这还未能瞧得出什么花来，却听辅臣大人温声细语道，“不碍事的。”

“剥皮便可，再去籽儿得多慢？”甚至语调中，显出不满。

“好。”

众人心有戚戚，一边扪心自个在家是否曾为自个儿发妻剥过葡萄。

后来想了老半天，心中竟是升了几分自责之意。

暂先甭提这等剥葡萄皮的小事儿，大清早为自己绾发的是发妻，每夜为自己端洗脚水的也还是发妻，但以青黛描眉这等表以夫妻恩爱的举动，自己反倒未曾做过。

可瞧拂相那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莫非一切竟是人家倒贴的不成？

无人瞧见的是，遭两人冷落在一侧的宋三少重重抚了抚手肘，身子似乎抖了一瞬。

宋笃朝两人睇去一眼，心中暗唾了一声“秀恩爱死得快”，随后拢了拢袖摆，直接转身。

刚踏出门便碰上这等碍眼的举动，还不如回驿馆补眠！

这时木阶之上有了动静，只听下楼的人步伐虚浮、颠颤——大抵是醉了酒。

南柒泽下意识撩起眼帘看去，当瞧清了木阶上的华服男子生何模样时，不由眯了眯眸。

方要离去的宋笃停了步伐，慢腾腾转过头来。

好巧不巧华服男子踩空了一步，两侧的随行根本毫无防备，只眼睁睁地见他沿着木阶跌下。

这厢，宋笃还未将人家的模样瞧得清楚，便遭人当头一撞，不由往后趔趄了两步。

木阶上的随从见了自家主子摔在地上，焦心似焚，连忙三两步赶到楼下，将人扶起。

这一撞又一摔，顿时令华服男子清醒了不少。

待睁开醉醺醺的双眼，正要朝着下人发怒，却在瞧见一张五官漂亮的脸后，竟是给忘了疼，反而扯出一抹颇是浪荡的笑，一边伸手往人家的下巴捏去。

“美人。”

然而手指并未有触上料想中的光滑肌肤，手腕倒是让人扣住了，那力道还不小，隐隐生疼。

华服男子一愣。

眼前的人，生得一副罕见的好皮相。

他唇角一斜，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力度加重，直接下了狠劲儿一拧——

“咯嘣。”

“啊！”

霎时之间，惨叫声不绝如缕。

华服男子惨白着一张脸，胳膊因痛楚而高高纠着，身后的两位随从并非好得到哪儿去。

这主子的手腕已经扭得不成样儿了，显然是骨折了。

他们两人因护主不力，今日回了行宫，还免不得一顿板子。

南柒泽不动声色坐直了身子，侧首与拂宁对视一眼。

好巧，真是巧！

今儿现身此处自然不是为了听曲剥蕃果儿，而是为的——堵人。

邶朝裕顺太女进京的时日，约莫是三日以后。

而听风部暗线禀来，人早在昨日便入了城。

眼下，便是身在这座酒楼中。

说起来这华服男子的身份颇是微妙。

邶朝董氏嫡三公子，董储。

而董氏又恰为云氏外戚，董储乃云大鸿胪的亲外甥。

董储因前年于邶朝犯了事儿，而流放至两国交接的荆城，可大抵中间有云大鸿胪打点关系的缘故，以至于这人早已在京中逍遥了近于两年时日。

往时，太子殿下倒是没真想处置董三郎。

固然人家性子恶劣，但大多时日还是不得已畏缩待在行宫中。纵是喜男风，但上倌楼寻欢还要寻个稳妥日子，甚至不大敢明目张胆。

更何况董三郎获罪之后，行事做派分毫不减，为整座京都的经济水平做了不低的贡献。

——这要是处置了，反而还捞不上什么好处。

可如今不一样。

董氏与云氏关系并非一般，云氏与邶朝皇族关系亦并非一般。

有了云氏这层姻亲关系，董储与上头的那人，自有血缘亲疏。

且说这厢，宋三少简单粗暴地拧断调戏者的手腕后，怒气还没消，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一方帕子，一脸嫌恶地擦了擦手掌，仿佛方才触见了什么肮脏之物。

南柒泽笑着打趣，“看来宋大人近来寻的风水师不甚靠谱啊，挪榻、封窗、移夜壶都干遍了，可仍是未可安眠——这就罢了，居然还忘了与你说今儿非是黄道吉日，不宜出门啊。”

宋笃听言，直接将帕子丢到董储的脸上。一边抬眼望向南柒泽，面色沉冷，“美人儿，你可是故意的？”

这浪荡子能从木阶上摔下，摔下后还好巧不巧撞上了他，要不是这听曲儿的两人捅出的娄子，他还不信能这般巧合！

南柒泽摇了摇头，朝他笑道，“天意如此。”

他们两人可不曾暗中作梗，董三郎摔了就是摔了，只与醉酒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