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年纪尚小性子单纯(2/2)
雷门面无表情,“在下未曾承诺过什么,莫不是阁下一厢情愿以为在下输了就能主动献出鱼?”
珩誉登时一噎。
“好端端扔什么?”南柒泽旁观了良久,终于出声调解,“本宫的手艺,连着本宫的亲爹都未曾尝过。”
这一声调解虽然无甚诚意,但着实效果颇丰。
雷门思索了片刻,身子依旧立在湖边不动,低头准备啃食。
珩誉目露厉色,手中的蒲扇一动,掀过刀风。
雷门没料过他这般执着,又想着自己没有让食的理由,又一次迎了上去。
后来两人过了几招,越打越嫌得饥饿,于是相协一致停手,继续商议良久。
南柒泽坐在火堆前,打了个哈欠,又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衣——这两人,脑子都是一根筋,好生无趣。
她无趣地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中听见远处有人唤,“占公子。”
南柒泽霍然睁眼,火堆旁还坐着珩誉,雷门早已不见踪影。
面前男子长身玉立,发丝不见凌乱,低眸静静看着她。
南柒泽心中惊诧,“太傅怎么来了?”
她不知的是,前头六卫率在主子被劫走那一刻立即慌慌张张往宫里赶去,路上正遇见顾裴卿。
几人正寻不到一个能主事的人干着急,见了太傅连忙将发展经过详细说了一通。后经片刻商议了,开始布置差遣人马寻人。
顾裴卿简单地解释了一翻,又低下身将他扶起,“殿下可有大碍?”
“没什么大事。”南柒泽站起身,顺带拍了拍衣摆处沾的尘泥。
顾裴卿将她周身上下打量一番,以确认她无碍以后,望向在场的另一人,“不知这位是?”
珩誉正要回话,南柒泽抢先答道,“是路人。”
见顾裴卿神色依旧满是戒备,她连忙拉着他窃窃私语,“这位大师因屡次犯了荤戒被逐出僧门,如今无家可归。本宫瞧着他身手好,又能吃苦耐劳,况且东庭处缺个守门的,想来这人能担起这等大任。”
珩誉耳力极好,却是忍住没发声,硬生生朝着两人扯出一抹笑。
半晌,顾裴卿才从珩誉身上收回视线,“时日不早了,劳烦殿下随微臣回京。”
言罢他自袖中掏出火折子,燃起一盏孔明灯。
“是了。”南柒泽有些担忧,“不知那父皇那头……”
“圣上不知此事。”顾裴卿又道,“只是殿下久不回宫,恐怕事态难以压下。”
“那快些回去罢。”南柒泽当即决定。
*
另一路的卫率抬眼见到孔明灯,立即调转马头返回,不久后便与顾裴卿汇合。
南柒泽想到今日祭拜无果,将轿子里头保存尚好的祭品点心在树下摆好,又往九昆山的方向行三个叩首。
原先的那顶坐轿只能被丢在原处了,见太子殿下身下无坐骑,有人连忙让出一匹马,而自己则是与同伴挤挤。珩誉见无人为自己让马,十分自来熟地与素不相识的卫率也挤了挤。
夜色微深,顾裴卿与南柒泽并驱在前头。
“太傅办事素来极是妥当,本宫忒是放心。”南柒泽扫了后头整列有序的两道列队,出言赞道。
“不过是京中碰巧遇上罢了。”顾裴卿笑道。
顿了顿,他慢声问,“殿下与拂相一道过来此处,怎么不曾见到拂相?”
“何来的同路?”南柒泽想到早前让人甩了冷脸,心里有些不忿,“他爱去哪去哪,干本宫何事?”
顾裴卿沉吟,又道,“殿下消失了数时之久,拂相那头也该得了消息。”
“怎么?”南柒泽偏过头,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们在途中打过照面?”
顾裴卿摇了摇头,“微臣在路上不曾遇见过他。”
“也是。”南柒泽转过脸,嗤了一声,“无人与他通风报信,他哪里能知晓?”
“此处距九昆山距遥远,约有百里。”顾裴卿兀自道,“就算拂相是得了消息,赶回来寻人,也该近了戌时。”
南柒泽觉得太傅今日格外古怪,顺着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在为拂宁说情。
可他俩何时有这种交情了?
正所谓有因必有果,分析下来的因果对错很明显。
若是当时拂宁未有一声不吭地走,用得着为摆出仪仗架势半路换了一顶轿子么?
若是未有换乘上轿子,用得着道上被一块石头阻下么?
若是未有被挡在半途,用得着让人合力搬么?
若是未有搬的话,用得着不留意毁了珩誉的阵法,还惹了这煞星?
若是未有惹上珩誉这煞星,何苦被送到这处鸟不生蛋的荒山野岭?
滚犊子!一切祸根都是早前拂宁对她冷脸!
正当咬牙切齿的太子殿下早就将自己先前放了人家鸽子的罪状抛到九霄云外。
“干脆也莫要来了。”南柒泽仍在气头上,这头见有人还在一心为那厮说情,心头的火就那么窜上来了,“咱们拂相大人的脾气可大着,要是让他先一步寻到人,保不准又该让本宫朝她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顾裴卿待他的冷嘲热讽不置可否,只淡淡垂下眸。
他在东宫任职多年,从侍读至太子太傅,一经数载。身侧的白衣少年自小聪慧之极,况且擅伪。
伪者,诸多嬉闹啼笑皆是伪,诸多怨怒嗔念亦是伪。
只是殿下从来未曾如今日这般待一个人不同往常。或者连殿下自己,都未曾发觉。
*
长靴与狭道两侧半人高的灌木摩擦,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响声。火把将烤得寒夜微热,泛焦的松香味淡淡传来。人影绰绰间,依稀能听见有人低语。
偌大的油松树影之下,映出一张面庞,霜雪浸染的容颜染成绯色,眸色暗晦不明。
斗篷男子站了数久,他的身子一动不动,似是融进了深夜里,亦是如深夜般森森的冷。
旁侧的侍从担忧他因夜深寒重冻坏了身子,不由小心翼翼询问,“主上。”
上头的弯月已升到了中天,大抵已经到了子时,细算来,主上在此处站了约摸两个时辰了。
斗篷男子忽然笑了笑。
然后便听到他轻声道,“干她何事,脾气大,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口吻间丝毫不见气恼,甚至愈听愈发觉得柔和。
这些,不正是方才殿下背着主上、还与另一人说的风凉话么?
侍从顿时冷汗涔涔,又迎了面前刮过的冷风,登时打了个激灵。
“主上息怒,殿下尚幼……但因此故,难以体会您的良苦用心。”
斗篷男子侧过脑袋,唇边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言太傅办事妥当,莫非本座就是办事不力?”
他的容色宛若水墨素画般的淡雅之极,挽唇一笑分明该是好看得令人惊艳,此刻却显现出一种莫名的森凉感。
恰巧随侍下意识抬起眼,正见半张诡谲的笑魇,险些惊了个魂飞魄散。
“自……然绝无此意!”半晌,他定了定神,正色道,“太傅大人入仕数载,甚至较主上还早上好几年,因在官场经了多年历练的缘故,性子早已世故圆滑至登峰造极的境地。殿下的心思虽深,但年纪尚小性子单纯,难免被此人的表面所蒙欺。”
斗篷人沉吟了片刻,似是觉得此言是理,又道,“继续说。”
随侍暗自抹了一把汗,又是战战兢兢道,“往常如殿下一般年纪的少年郎,皆是有了家室,由此那种不羁的性子才能收制得紧些。许是殿下尚未娶妻,因此故,行事才有失沉稳。”
斗篷人静静听着,末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慢吞吞敲着树干,动作漫不经心,语气亦是漫不经心,“依你之意,本座该为她寻一门亲事?”
油松树木质地厚实,在一敲一击间,发出极为低沉的声音。
坏了!
随侍立即发觉自己说了错话,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掴去几个嘴巴子——照着主上平素的习惯,这是将底下人送入邢云部惩罪的征兆。
想起几日前尚在里头吃过了不少苦头,他连忙改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虽在暗宫历练过,但殿下本性中的仁慈不改。”
斗篷人手指微顿,转过头问,“何意?”
随侍继续道,“主上一心教导殿下行事该如何心狠手辣,殊不知,性情和善是利亦是弊,该运用妥洽。”
斗篷人沉吟,眸光忽明忽灭,恍若夜市里零稀灯火。
随侍惴惴不安良久,才听他慢声道,“本座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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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这是别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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