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断魂魔咒（2/2）

我们一行刚被迎下船头，不料一个半醉半傻的僧人突然跳落在繁花似锦的路中，挡住了去路。

“清修之地不容叨扰。”他双手合十罡气十足，寸步不让，向我逼近。

“慈悲为怀，四大皆空。”我只好由兑归离以退为进。

“进退不定，何以做人？”他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人生起伏，进退相机。”我左掌虚出，趁其右闪，【嫦娥奔月】，脱颖而出。

“天意！天意！我华夏依然卧虎藏龙。只望邪不压正。”他怔怔地望着我欣喜无比。

“代主敬宾，地主之谊。”走进大厅老人举杯相敬，暗劲内藏。杯碰必碎，大为不恭，不碰失礼，是为不敬。我左右为难。

“借花献佛，长者为尊。”我只好移花弄影，手动杯晃，真假难辨，闪出九影，然后蜻蜓点水，轻碰以敬。

“我今算是开眼了。耳闻过【梅花七蕊】，现目睹【九宫玄影】。真乃三生有幸。”老人喜出望外，开怀大笑，一干而尽。

“同舟共济！同舟共济！”僧人和白叔相视而笑，大有心有灵犀之势。

“大喜！大喜！群魔已望风披靡，四散撤围。百花谷已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几个精壮汉子进来奔走相告，一时整个大厅里欢声雷动，欣喜无比。

“谷主后面有情。”两个妙龄少女忽然走到我面前轻声细语。

我回望着事不关己，酒兴正浓的白叔心里叫苦不迭，不知他到底弄的什么鬼。只好惟命是从，去见那什么女煞神谷主。

院后竹楼上飘出如悲似泣的抚琴声，弹的正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琴声如歌如诉，委婉凄凉。充满了去国怀乡，朝不保夕的惆怅情怀，让人闻之心碎，肝肠寸断。

我的心情不自禁为之所动，漂泊的生涯使我大有他乡遇故知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感共鸣让我悲由心生，欲哭无泪。

“铮”地一声断铉打断了我如痴如迷的聆听。“问君能有几多愁？”的乐节戛然而止让我欲罢不能，泪如雨下。

“凡尘只影飞花絮。”抚琴的绰韵淑女仍未从琴韵中回过神来，梨花带雨中有意无意地对我不知是招呼还是感慨。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感触万分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倾述还是安慰。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抬起有似闭月羞花的娇容来看着我，两只凤眼楚楚动人，凄苦无比。

“万般无奈游子心。”我接过清香无比的茶来品了一口，叹了口气。

“浮云肝胆忠魂义，天涯何处无鹏程。”她羞涩而欣赏感激地看着我。

“家国俱**无定，落日故人雁心归。”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他乡四面风霜逼。”她幽怨而叹颦然声悲。

“春回陈燕识旧垒。”我安慰着开导她。

“父老游魂终余恨，赤子梦断难归根。”悲痛欲绝的她摇了摇头。

“成王败寇事已非，手足相残骨连筋。”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项王无颜回江东，流寇天涯埋忠骨。”她止住悲恸心有疑虑。

“自古谁人能千古？大浪淘沙尽**。”我仰天长啸，感慨万分。

她久久地沉吟不语，凤眼里一潭秋水若有所思。

我伫立窗口，北望星空，归乡之意，油然而生。

“天涯难系一知己，离雁寄情空付心。”她有些失望而惆怅地看着我。

我无言以对，默默无语。

忽然北面临江的夜空中传来鬼哭神嚎的怪叫声，时远时近，飘忽不定，如悲如号。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魔咒！断魂魔咒！”她花容失色，踉踉跄跄，惊恐不已，中邪似的。

“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妖魔鬼怪，你别信那些巫邪之说。”我扶着她冷得打颤的身子，柔声安慰她。

“别说冲犯神灵的话。”她伸出玉指捂着我的口。“【鬼哭人断肠】。这魔咒怎么又启封了呢？”

我是个长在新中国的典型无神论者，鬼怪之说早已子虚乌有。今见她之惊恐状，心中依然不以为然。

“山魈洞，断魂岩。多少冤魂在其间。自从来了东洋鬼，魔咒开启妖不绝。”见我将信将疑，她惶恐无比，悲由心生：“山魈洞和断魂岩原是当地部族祭祀行刑的地方，本来就充满了恐怖的神秘色彩，让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加上后来日本鬼子占洞为库，精心布局，作为进攻滇西的物质中转站。洞里机关重重，死人无数。最后还在断魂岩上将所有修建民工全部杀戮，寸草不留。平添了无辜的冤魂无数。尽管山魈洞后来被无名江湖义士舍身炸毁，灰飞烟灭，日本狼子野心化为泡影。可是每当断魂岩上鬼哭狼嚎魔咒开启之时，就是人之将死或神秘消失的前兆。而且立竿见影，屡现不虚，我的许多亲人就是遭此厄运。”

“断魂岩这条线明天你就别搭了。白狐要牵他自己去搭好了。”心有余悸的她忽然几近哀求地偎在我身上，关切之情流露无遗，让人拒之有愧。

“白叔他们不是【七星归位】了吗？百花谷虽已化险为夷，但并非风平浪静。还需要人手以观后效。”我还是委婉谢绝了她。

“【七星归位】祸福难料，百花谷实如风中残烛，内忧外患我也独木难支。”她无力回天地叹了口气。

“等我回去安排一下再来助你一臂之力。”不知道为什么她和玫瑰一样对白叔心存芥蒂，使我大为迷惑。

“白狐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日本浪人，越战之后潜到滇缅地区来找我那退出江湖的二舅现乌龙潭主有眼镜王蛇之称的邬二把爷。却遭到臭名昭著的【追魂四鬼】半路截杀被你会过的【清风二伯】和【尘空三叔】无意间救下。他感恩戴德地成为我们布入滇缅江湖的一枚棋子，虽然他确实文武全才，精明能干。为百花谷屡建奇勋，劳苦功高。但碍于日本人本质的狼子野心，我们对他总是防范有加，心存芥蒂。”她有些难为情地对我坦言相告。

“你那什么【眼镜王蛇】二舅好像对你百花谷也是虎视眈眈的心怀鬼胎，怎么也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百思不解。

“【眼镜王蛇】的乌龙潭主二舅的确为人行踪诡异，总是让人匪夷所思。与抗战后期义名远扬热血抗日的他相去甚远，名不副实。早期由于他精打细算，聪明能干，故外公让他远到南洋经商抗日，他也不负众望，事半功倍，得心应手。可越战后期忽然全家神秘失踪，杳无音信。事后只身返回只字不提，从此性情大变若判两人。父亲早年在这里带军抗日，救过外公一家，和他只是慕名而已。后来不愿内战流落到这里被外公招亲为婿，划地而居，他也来信欣然祝贺，毫无它议。不料他回来后就与大家争权夺利反目成仇，众叛亲离。随着【断魂魔咒】的神秘不断开启，大舅一家相距神秘失踪祸从天降，后来竟然殃及父母，也遭此厄运。真令人百思不解，谈虎色变。唉！自从他顺理成章当上乌龙潭主就对百花谷明争暗斗，鲸吞蚕食，早想据为己有。我也洞悉其心，拒之千里，防范有加，分道扬镳，互不往来。”她的话让我如坠云雾，匪夷所思。

“尽管你危机四伏，独木难支。可还是处淤泥而不染啊！”我由衷地叹息。

“鸦片战争是每个炎黄子孙刻骨铭心的耻辱，父辈与大陆虽然政见不同，各为其主。但是就其能独立自主，自强不息地百废俱兴，蒸蒸日上，确实让每个华夏子孙为之振奋，引以为荣。尤其是在韩，越两战虽败犹荣，大快人心。让整个世界刮目相看，感叹不已。大长我华人志气。我继承父志虽不能精忠报国，但也不至于利欲熏心的祸国殃民，危及子孙。”她忽然面若冰霜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大气凛然，铁骨铮铮。

“那断魂岩这条暗道就不能搭了，我真是鼠目寸光鬼迷心窍。”我如梦方醒，面红耳赤，心下大惭。

“不！欲擒故纵，机不可失。滇缅地区各部都是龙蛇混杂，卧虎藏龙的各有所依，背后都有不同的国际背景遥控操纵。但是都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心存芥蒂，鲸吞蚕食。我们正好来个浑水摸鱼，见机行事，配合中国警方将境内大小毒枭和走私集团一一摸清，然后伺机一网打尽。”她芳心大慰，破涕为笑，胸有成竹地运筹帷幄。

“我不知不觉成了黑白两道之间的一枚棋子。”我苦笑不已地自嘲。

“非也！你是我们手中的王牌，他们心中的炸弹。”她欢快地拍了拍我的脑门，脸上绯霞映雪，妩媚之极。

乱石穿空的断魂岩到处犬牙交错，怪石嶙峋。北来惊涛拍岸的江水似从刀削斧劈的断崖中破茧而出，滚滚直下，一泻千里。西下的夕阳映着参差不齐，波浪滔天的江面。真有些【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玉龙腾飞今又是，暮鸟倦归期无程。我睹物伤情，归心似箭，思绪如潮，感慨万分。

忽然对岸密林来接的人群里闪现出玫瑰那熟悉不过的身影，让我一时幸福无比，欣喜万分，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去。游子回家的喜悦使我杂感交集，激动不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天相隔情思煞苦。

前面一行几个背包送货蜘蛛客已攀着铁链顺利抵达对岸和接主会合，我朝护送的黑白二雄一拱手：“劳驾！后会有期。”

“看来百花谷温柔之乡也难留浪子的无义啰！断魂魔咒真是有出必验，天意所定了。”“只是苦了百花仙子的一往情深，有望无归了。可惜！可悲！”随着黑熊咧起有似山洞大口的干笑，身边瓮声瓮气的白熊手中缅刀蓝光一闪，扣在岩头的铁链一下飞蛇般滑落江中，口里皮笑肉不笑的不干不净。将我过江的念头和希望一起划断。

“是百花谷暗藏祸心还是二位卖主求荣？”我心下大骇冷静地看着他们。

“什么卖主求荣？我们本来就是暗插在百花谷的内线，也算是替人消灾吧！”黑熊两只熊掌一拍，四个青衣冷面，细眼吊目形同鬼魅的幽灵从驳杂凸凹的乱石中脱颖而出，将我们来路给封住。

“断魂魔咒原来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装神弄鬼，掩耳盗铃。”我看了臭名昭著，恶贯满盈的【追魂四鬼】一眼，明白了他们里应外合，欺世盗名的黑道截杀勾当。

“将去之人，明白也好。”“不过百花谷已是乌龙潭囊中之物，我们也不用再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了。”“我们就拿你这后起之秀开光了。”“大日本帝国即将再现辉煌，重振旗鼓，雄霸天下。”四个家伙凶相毕露，振振有词，狼子野心，张牙舞爪。

“就凭你们几个苟延残喘的跳梁小丑？真是春秋大梦！井底之蛙。也不看看事变时移，审时度势，就口出狂言，妄自尊大。还是乖乖的夹着尾巴给美国人做狗去吧！”国仇家恨，袭上心头。我哈哈大笑，豪气顿生，临危不惧。

“好！那我们就成全你。”“让你知道天外有天，去得心服口服。”“最好识相点，大家手上见真章。”“给你留个全的，也不枉百花仙子珍爱一场。”四个家伙恼羞成怒，四象合围，杀机顿起，罡气十足。

“那你们黑白双雄就请站在一边去学着点，免得再给人架桥铺路，丢人现眼。”我豪爽地两手一拍，激将面前二雄。想以乱治乱，借力打力，浑水摸鱼，伺机而动。这两个家伙不难对付，正好可以利用他们来使四鬼投鼠忌器。

“那就让我们兄弟来一雪前耻，再领高招。”二雄被当面揭短暴跳如雷，勃然大怒。也不听四鬼训斥，同一个【双龙抢珠】四拳齐出向我连坏攻到。四只铁拳势大力沉，虎虎生风。恨不得将我一口吞下。

对于西洋拳王的黑白双雄我也不敢针锋相对，他们虽然内劲不大，但是蛮力十足。好在有上无下，一板一眼。我身往下蹲单手支地，双脚连坏齐出【紫燕双飞】，【后羿射日】后发先至，【凤凰摆尾】恰到好处。两个家伙一中食府【中脘】，一中脏聚【章门】上，一时痛不欲生，哇哇大叫，四只熊爪空中乱抓，虎背熊腰摇摇欲坠。

“百花谷也该清理门户了。”机不可失，我【双凤朝阳】两掌对出跟进将两只熊体推向四鬼合围之处，接着又一个双脚齐出【流星赶月】猛增向外惯性攻势。

对于突忽奇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防转换，四鬼目瞪口呆，大惊失色，措手不及。亦不敢以硬制硬，投鼠忌器。只好雀跃两边，分接二雄。【四象合围】阵角大开。我心下大喜，忙一个【鱼跃龙门】【脚踏双星】再增二雄冲惯之力，既而【蝶随风影】破阵而去。

“回去吧！断魂岩还没走出过活死人。”随着一个有气无力犹似地狱挤出的冰凉之声，一个极高极廋犹如枯木的额高鼻塔老头无常般地【夜叉当道】挡在我面前。

由于身在空中，我别无选择，只好【猛虎下山】鱼死网破地双掌齐出和他以硬碰硬地对上一次。虽然我年轻力壮看似绝对占优，但是由于瑟情过重，损精耗元，内修难够。我自己心知肚明，所以不敢轻易和人对攻硬碰。

伴着“碰”地一声闷雷，我整个身子象触过强力弹簧的一片落叶，不由自主地飘向断魂岩下翻波涌浪震耳欲聋的大江激流。

枯木无常蜡黄晦暗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油尽灯枯的惨笑，嘴角鲜血长流，整个身子折尺似的硬生生折成一段，掼在地上。

对岸传来玫瑰撕心裂肺的惊叫声，折叠式冲锋枪的子弹火星四射落在断魂岩头，犹如蝗虫乱舞。

在不断下坠的动力加速度中，我感到胸部犹如铁钉贯入，翻江倒海。情不自禁一口浓艳的鲜血冲口而出，射向空中。忽然我被漄边的什么荆棘挂了一下，整个身子悠晃起来。我刚要反抓一下，随着一阵刺心的剧痛，我又笔直地开始往下坠了，死里逃生的一线生机又稍纵即逝地化为泡影了。

断魂岩上惊魂未定的四鬼追命的子弹开始象彩色蝗虫般向我袭来。忽然在对岸冒起的两缕蓝色火烨中四鬼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地倒下了两个。接着我好像听见了女老总丧心病狂的尖叫声，似乎还瞟见了她那状若疯狂的身影。

面对银龙翻飞的江面，我想起了葬在家乡的玉兰，一丝重逢的喜悦袭上心头，难有的欣慰让我感到水似乎就是我家的温馨，梦的归属。我整个身子象一发并不起眼的炮弹深深地扎进翻波涌浪的江中，又狠狠地被无情的浪头抛了出来再跌了进去。

在自己不断喷出的一片红色云浪中，我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游子多少血和泪，他乡能有几回闻。

黄沙漫过镜花月，悲声背后是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