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落花时节（2/2）

三个睡眼朦胧的家伙看见忽然出现凶神恶煞的我时，一时猝不及防，不知所措。也许是玉兰阴魂不散，报仇心切。也许是他们恶贯满盈，命该如此。在距我不到三米之处时边三轮忽然边轮跛起，重心失控，载着三个惊慌失措的家伙滚球般翻下了刀削斧劈般的悬崖峭壁，落入波涛滚滚一泻千里的清水江中，罪有应得的名副其实葬身鱼腹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清水江无情地吞食这些人间败类。

便宜了这帮畜生。望着路边残留的碎片余痕我恍然大悟，彻底清醒，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一定是玉兰报仇雪恨在惩治天理难容的这帮畜生。将巨石轻轻放回原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玉兰已走，我万念俱灰生有何趣？但想到期盼的父母，又不由悲从心生，伤感不已。

雨雾茫茫的山间清晨连鸟也没有一只，只有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如悲如泣伴着呜咽的江水川流不息，凄凄零零。我象一个行尸走肉万念俱灰的独自徘徊在山中，任由雨水湿透了身子，凉进了心底。

直到雨雾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拉起了夜幕，我如世外之人一般才想起了人间烟火，父母双亲。拖着心已随玉兰破茧成蝶而去的机械身子慢慢木然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准备在看完父母之后远走他乡，浪迹天涯。离开这个让我历尽人间悲欢离合的是非之地。

与家遥对的江边半山上忽然出现一座新垒的土坟强烈地撕刺着我已近麻木的心，一定是玉兰无疑了，我心如刀绞，痛不欲生。这是玉兰曾经守望依恋过的地方，也是带给过她无尽幸福和欢乐之处。

“玉兰！”我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两眼发昏，瘫软在还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土堆上，两手深深插进稀湿松软的土中，多想再见玉兰最后一面，随她而去。

“愿哥快跟我来。我等你好久了。”身后丛林里走出满身湿淋泪水难分的玉梅一把将痛不欲生的我拉了过去，两眼机灵地向四周看了看。“那三个死有余辜的葬身鱼腹你知道吧！”玉梅怨气难消悲中带喜的看着我。

“你姐报的仇，没让我出手。”我含泪轻轻点了点头，把经过告诉了她。

“是我害了姐姐。”玉梅伏进我怀里悲声顿起。“他们早发现了姐姐的逃学，我们一回家妈妈就逼姐姐和早等在家里的小霸王圆房，我看形势不对就赶去镇里找爸回来想阻止他们，可还是来晚了。我真傻，让姐姐落了单，都是我害的。”

“玉梅不要这样，你姐姐会体谅的。”我竭力地安慰着追悔莫及捶胸顿足的玉梅。

“愿哥我想你最好还是出去避一段时间吧，那吸血姑妈他们不会善干罢休的。【莫须有】的事我怕发生在你身上。那三个畜生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捞到，我妈那张嘴坏得很猜说你可能还在出事现场被我爸骂虽已不吱声，但不会就此了结。”痛哭的玉梅忽然止住悲声想起了什么，冷静的对我说。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她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苦了年迈盼子心切的父母。

“姑妈他们你放心好了，我会时常照顾他们的。等风平浪静后你就回来。”玉梅拿出一叠**的零钱不由分说塞进我手中。“这是我和姐姐平日省下的，你在外面方便些。”

玉梅一下长大了，我感慨地望着她纤细坚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蒙蒙细雨的夜色里。

家那温暖的灯光依然无精打采的亮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父亲呆呆地望着半开的门外，手中半支纸烟早已熄灭，母亲面前一大堆作业本依然还未打开，心事重重地眉头紧锁。

“爸！妈！我回来了。”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嗓子发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显得有些喜出望外语无伦次，拉起失魂落魄的我推往里屋去换衣服，自己不经意地侧头在眼上檫了一下。但我已听见母亲情不自禁的悲声，玉兰的事他们已有所耳闻。

“先喝点汤，再吃点东西。”父亲一边把从新热过的饭菜摆在桌上，一边给我和母亲舀了一大碗汤。

“爸！妈!你们也赶紧吃点东西吧。”望着父母殷切的目光，我强力大口地将饭菜咽进去，可差点喷了出来。只好又喝了几口汤，才没咽着。

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下着，偶尔传来几滴重重的滴水声。一家人默默地坐在祥和的灯光下象征性地索然无味的进着餐，谁也没有真正的胃口，吞进去好像不是食品而是眼泪。

“爸！妈!我想出去闯闯。”象征性地吃过饭，我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父母，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

“玉兰!我苦命的孩子。”母亲伏在桌上不禁失声痛哭，虽然和玉兰父母心存芥蒂素不往来，但对玉兰和玉梅母亲早已视同己出青睐有加了。父亲还曾戏说侄女象姑妈，因为玉兰的许多地方都和母亲很相仿。现玉兰走了，怎不令她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呢！

“玉梅说的对，要走就宜早不宜迟。他们是网，我们是鱼，不可坐以待毙。”父亲沉思着接受了我充满了痛苦和无奈的选择。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初冬的冷风带着浓浓的湿气没面地徐来，把【下雨便是冬】的黔中谚语表现得淋漓尽致，平添了几分寒意。

“愿儿！十八当家立父志。在外面只能靠自己了，妈等着你回来。”母亲依依不舍地帮我理着额前头发，象往常送我上学一样，但声音里充满了哭腔。真让我不敢想象我离开后她那望穿秋水的盼子心情，心里一时涌上无尽的悲哀和痛苦。

“孩子出去闯闯没事的，我陪他走走。”父亲将母亲扶进屋里，转身拉上门和我一起踏上夜风中的泥泞小道。虽然夜路是猎人的家常便饭，但我已明显感到了父亲的衰老和踉跄，酸楚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没事的！”父亲拉着我扶他的手，语气特别沉重了起来：“孩子！你已经算是成人了，在外面一定要记住【倾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什么时候都不能干出有损于国的事来。国破家亡的教训是每个华夏子孙必须刻骨铭心世代相传的。”

“愿儿！你就要出去了。爸今晚得把我所知道的有关一切我们姜家秘密的血泪史告诉你，虽然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但是作为一个姜氏子孙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并如果机缘巧合就必须去完成一切的义务。我这辈子看来是无能为力，愧对祖先了。”父亲脸上呈现了少有的苦楚和难言之隐。

“由于你奶奶去世得早，我所知道的固然不全，是在你奶奶视为生命临终不放的那件锦织夹袄里找到的有关记载和那册《修武宗本》。你有文化，悟性自然高于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一点就通，举一反三是爸我所不及的，我很欣慰。不过修武境界因人而异，不可强求，只希望你能传承下去。我想旨在强身健体，行侠仗义，大不必再有男女之分，墨守成规了。”泪流满面的父亲长长地叹息着。

“爸！是你教我小时必须背练的那些经文和武功吗？什么：修武之道，强身之本。立国之道，自强不息。人练神意气血力，国昌道义民资兵。家正三纲五常，身平七情六欲。攻防动静，牵一发而动全身。防有所恃，攻难全备。野斗于力，士争于神，神之所向，战无不胜。。。。。。都是那本《修武宗本》了。”我恍然大悟，深深感恩于父亲长年累月的良苦用心。慈父如母，难名其心，我真愧为人子。

“孩子！今晚我得告诉你有关姜氏秘密你奶奶记载的血泪史了。如果机缘巧合，你量力而行，能完璧归赵，找到亲人，祖上和我今生算是就无憾了。”父亲语重心长地看了看有些稚气的我：“当然这无异大海捞针，而且水过三秋，人事早非，你也不可强求啊！”

“这还得从先祖传承的另一部炎黄魂宝《无字天书》说起。为了躲逃避免历代王朝和江湖人士的明争暗夺，秘密传承的这一支族人必须誓不为官，禁人仕途，而且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保存着历代绝密一一单传的祖规，还有着传男不传女的世俗偏见。”

“可到了抗战中期我们这一支不问世事，与世无争的族人在偷返至满蒙地区时却遭到日本黑龙会间谍组织的围追堵截血腥杀戮。原因是他们原藏身于中俄边境的密林中狩猎为生时无意间救下了一个日本反战余孤即后来的大伯母时手下留情未痛下杀手，这给对神秘中华武术早已垂涎三尺，梦寐以求的日本狼子野心提供了可乘之机，他们软磨硬泡，百般纠缠想逼我就范据为己用，并在别处甚至屠村杀人加予恐吓。身为族长的皓天爷爷见势不妙只好带领族人昼伏夜行举族偷迁想退回中原。”

声泪俱下的父亲把我的思维带回那段烽烟荒漠的血腥空间。

“由于族人都是狩猎为生个个武艺高强训练有素，尽管日本浪人精心布防武器精良，但在丛漠交错的夜间鏖战，族人大部分都能分批脱颖而出网破鱼走。留下了大量鬼子尸体和许多老少妇孺亲人身体在血腥弥漫中惨不忍睹，天地同悲。”

“不幸的是首先突围出来身藏《无字天书》的白云大伯那一行不久又遭到另一支身手不凡凶残无比的鬼子的围堵，虽然又拼了个鱼死网破。但是突出重围的白云大伯却被后来投奔混入族人的妻弟山本义雄从背后偷袭枪中要害。炎黄魂宝《无字天书》被这个早已认贼作父少年老成人面兽心恩将仇报的黑龙会军国主义狼崽劫走。心慈手软不问世事让我族遭受了沉重的血的教训。”

“望着创伤累累急待重振的族人和含恨而终的爱子，皓天爷爷凄惨无比对天立下重誓要报仇雪恨追回祖物。明月二伯和丹阳爸爸毅然请命从此开始了千里追踪，大海捞针似的寻仇之路。”

“黑龙会多属于日本间谍机构，是战争的前站和后卫，明暗兼存，分布极广，而且调动频繁。明月二伯和丹阳爸爸历尽艰辛由北到南，几次血雨腥风枪林弹雨都让那个狡如狐狸狠似狼的山本义雄侥幸逃脱。在苏州为了救下被吞并财产全家遭到山本义雄一行暗杀的妈妈丹阳爸爸还臂中一枪，在险象环生中死里逃生救出了妈妈。伤好不久丹阳爸爸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已经怀上了我的妈妈和明月二伯再次踏上了寻仇之路。从此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为了逃避战乱和寻找亲人，妈妈在我出生不久就带着我投往云贵这边来。因为路途遥远，加上水土不服，积劳成疾，妈妈竞含恨而终丢下了我客存于此，真乃有亲难寻，有梦无归了。”

看着父亲凄然泪下，我情不自禁小孩子似的投进他那久违了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一向是个坚强少语的铮铮汉子，谁知在他背后却藏着这样痛苦的人生和传奇的背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