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相争（1/2）

p>　　b县d镇镇办小学是这个山沟小镇里唯一的一所公办小学。00小说 00xs.com这个镇离县城有一百二十多里。最近三、四年才开出了唯一的一条乡级公路与县城连通，在没有这条公路之前，从县城坐汽车是不可能直达该镇的，天气最好的时候，只能到达离镇还有二十多里的一个小小招呼站下车。遇到天气恶劣时下车还得走四十里山上的羊肠小道才能到达该镇。有了这条公路后，除非遇到山洪瀑发推毁了公路，班车不得不停驶外，每天都有一班班车直达该镇。即使山洪推毁了一小段公路，一般也只要一两天时间就可以抢修好。从此，从县城到该镇的交通就方便多了。

最近这些年来镇子里人口急剧膨胀，从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初期只有一百三、四十户人家，不到七百人口，如今发展到一千八百多户，九千八百多口人。人口已经增加了十几倍，可是全镇还只有这所唯一的公办小学。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它就担负着这个镇以及附近几个大队的所有该读书的儿童的教育重任。那时候只有五个班，五间破烂不堪的教室和唯一一间办公室。一百二十几个学生和包括丽芳的母亲王南萍才七、八个教师。如今建起了一栋教学大楼，共有十五个教室，两间办公室，办了十三个小学班，一个初中班，二十二个教师。只担负这个镇的孩童的教育任务（附近几个大队都办起了民办小学）。每个教室从坐三十几个学生发展到坐八十多个学生（当然新教室比老教室大多了）教室里课桌放得满满的，连讲台都挤得快靠到黑板边上，老师必须侧着身子才刚刚钻得进。学生的坐位也就刚刚放得屁股下，要调板是相当困难的，因为学生坐下来后就很难站起来，想走到讲台前来就更困难了，因此如今的教师也就干脆取消了调板，省得影响上课。学生就是坐得如此挤，单靠这一所小学远远完成不了全镇所有孩童的教育任务。镇子里早就想建一所小学凑，可是缺少资金，没有师资等重重困难，曾经架了好几年的势也还是建不起来，搞得小孩子发蒙读书都要找路子走后门，有些没路子的孩子到十一、二岁都无法入学。

在这个镇子里从来没办过中学，孩子要想读中学就得跑到县城去读，或跑到离这里最少三十里的一个比较大的镇子里的中学里去读。自文化大革命以来至今这个镇子里恐怕还没有三十个人受过中等教育，更没有一个人上过正式大学。现在要求读中学的人越来越多了，各个中学的压力都很大。为了让更多的人能读上中学，今年这所学校里也试办了一个初中班。由于这所学校里的二十多名教师中没有一名大专以上的毕业生，只有王老师和另外一名男老师是文化大革命前经过正式师范教育的教师。除他们两人是基本称职的教师外，其他教师全都是一些“共大”的半耕半读的学生，或者是下放的知青，最高的是文化大革命后的“高中生”，有些还只是“初中生”，实际上有的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因而有些教师就只能教得了启蒙学生，教四、五年级的学生也感到力不从心，相当困难。因此这初中班的教学任务自然落在王老师的肩上。她担任了这个班的班主任。

星期一上午，校长通知王老师明天去县教育局报到，说是要她参加县教育局组织的全县新办的初中班的任课教师到省先进中学即a市第一中学去观摩教学的活动。她接到此通知后，心情非常激动。她想：“参加这次活动一方面可以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提高教学质量。另一方面可以趁机去看看两个女儿，特别要去看看秀芳，或许还可以见见她的老板，顺便谢谢他帮助了我的女儿。”于是她立即作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下午，王老师上完第二节课，传达室的伍师父又送了封信给她，一看信封就知道是丽芳寄给她的。她夹着讲仪夹走进卧室，坐在床上拆开信来读，信中写道：

亲爱的妈妈：

你好！祝你生活愉快，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毕业考试很快就要结束了，结束后我们还要做自我鉴定。我们即将离开学校，走向社会，参加工作，为社会主义教育事业贡献力量。想到此我心里无比激动。

今年只有两个留城指标，其余的人全部分到乡下去，由于留城的指标少得可怜，因此我留城的可能性太小了，可是我是多么希望留在城里工作呀。即使不能留城，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留在离城较近的地方。我留城的目的不是贪图城市的繁华安逸的生活，而是由于我唯一爱戴和崇敬的男朋友必须生活在城里，所以我也希望跟他生活在一起，与他同享摩鬓厮守的天伦之乐。妈妈，恕女儿不孝，不能如你所愿回到你身边来工作。

妈妈，我非常高兴但同时又有所担忧地告诉你，过去你的猜测是对的，我的男朋友就是大哥，就是姐姐店里的老板，他名叫陈大发。我同他谈恋爱已经一年多，我非常了解他。他身材高大魁梧，外表漂亮得使女儿倾心，在女儿眼中他赛过潘安，胜过白马王子，女儿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从内心敬慕他。经一年多和他的密切接触和考察，女儿觉得他不但外表漂亮，而且内里也非常漂亮，他为人正派大方，光明磊落，性格开朗乐观，是个十全九美的男子，他是女儿心目中最理想的伴侣。我想：要是你不是事先就知道他的年纪的话，你见了他也一定会百分之百满意的。

但是任何事都难做到十全十美，唯有一件美中不足的事使我担忧，恐怕过不了你的关。估计你已经早就知道了，他今年三十九岁，比女儿稍大了点。我就怕你有旧思想意识，怕你嫌他年纪大了不高兴，怕你会阻止我与他结婚。其实他年纪大点要什么紧？他身体强壮结实，女儿还担心自己恐怕陪不过他呢？女儿嫁给他一点也不会吃亏。

妈妈，女儿不是有意要在你面前为他吹喇叭，不信你抽空到城里来看看他，看过后你一定会明白和理解女儿的心，你就会知道女儿的眼睛不是吃素的。妈妈，我老实坦白地告诉你，我实在太爱他。我们早就有山盟海誓，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希望你可怜和成全女儿，千万不要阻止女儿。女儿已下定决心要嫁给他，谁也阻止不了。只求你想不通就想开点，女儿的事你不要管，让女儿自己处理。

丑媳妇不怕见公婆。我希望你在我们结婚之前最好能抽空到城里来看看你的新女婿。再见！

致礼！

你的女儿：丽芳

八七年六月xx日

王老师一口气读完了丽芳的信后气得七窍生烟。她想：“丽芳呀丽芳，我早就晓得你是个胆大包天的姑娘。从送你出去读书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担心你会在外面背着我找男朋友。我只是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想找男朋友也是正当的，就让你自己找。只希望你找个年龄相当，门当户对，称心如意的男朋友，要是你真是找个这样的男朋友的话，娘还会支持你，为你高兴，为你自豪。谁知道你一到外面后，就像猴子上了树一样，只有你说的，居然写信来，要娘不要管你，由你随心所欲找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世上后生小伙子那里都死绝了，就没有你找的，你偏偏找个老男人来丢娘的脸，现娘的世。唉，你真想气死娘吗？明天我要去a市参观学习，正好兼公带私，顺便去看看这个陈老板，看他究竟长得有多漂亮，究竟有多大本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会把丽芳的魂也勾了去。

星期二早上，王老师拿了介绍信赶到县教育局报到，报到后才知道这次活动是由于全县所有这些新开办的初中班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学习成绩太差了，为了提高任课教师的教学水平，由教育局出面组织他们到全省先进中学a市第一中学参观学习，吸取他们的教学经验。参加这次活动的共有二十九名教师，来自全县十二所小学，由教育局黄副局长主持带队，并请了部专车把他们接送到a市去。

王老师随这班参观学习团中午一点多钟才到达a市，住在市教工招待所里。按计划明天才开始活动，下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其他教师都各自跑到市内风景区游玩去了。只有王老师心里惦记着两个女儿，她没有心思去游山玩水，独自一人寻到太平路上来。由于她从来没来过太平路，一路走一路问，两点多钟才问到店门前。

这天丽芳学校里也没事，她一早就跑到店里来玩。店里秀芳、丽芳、隔壁《正茂》杂货店的郭老板、《仁和》酒家的两个伙计、还有《同兴》布店的伙计兰兰等六、七个人都在柜台外聊天，是丽芳先发现娘来了。

“妈妈，你怎么来啦？收到了我的信吗？你那里就放了署假啦？我以为你还要过些时才会来呢？”丽芳跑出店门来接娘，秀芳也跟着跑了出来。

“丽芳呀，我是来这里参观学习的，我那里还没有放署假。你的信我已收到了。读过你的信可把老娘气死了。你真胆大，真能干，你骨头就硬了，翅膀就长满了。你要找男朋友娘不拦你，但是你应该找个年龄相当的男朋友，叫娘也高兴，面上也有光彩。可是你却偏偏找个四十来岁的老男子人，他比你大二十岁，做你的父亲也有多，难道你真想气死老娘不成。”娘不认识在这里玩的人，还以为他们只是过路顾客，不顾女儿的脸面，急不可待地当众大嚷起来。

“啊，这是秀芳的娘来了，秀芳长得真像娘。唉呀，你是还没见过陈老板，若是你见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绝对不会感到他老了，那你今天也就不会骂秀芳了。”《仁和》酒家的一个女伙计只听到王老师后面骂人的话，而前面叫丽芳的名字根本没听到，因此她误以为她这是在骂秀芳，于是她快言快语帮秀芳辨驳说。

“秀芳姐姐真同陈老板谈成了，她真的和前夫离了婚？我店离这里远，我一点也不知道。那真好，那他们几时会结婚呢？哈，秀芳姐姐当真成了老板娘子了，我第一次喊她老板娘子时还挨她的打。她结婚的时候我真要打她几下还理。”兰兰大声地问郭老板说。

“兰兰，就是前几天的事，她老公闹到店里差点把秀芳打死了，第二天又来打陈老板，就是打陈老板的那天谈妥的，陈老板赔一万多元钱给她老公离婚。全街上的人都知道了，你怎么不知道？你到那里去了？”郭老板回答兰兰后又返过身来对王老师说：“啊，大娘，秀芳这个丈夫换得过，她先前那个丈夫像什么嘛？矮锉锉的，满脸墨黑的大胡子，一身古铜样的皮肤，粗糙得要死，乍看起来起码超过四、五十岁，那像个二十几岁的后生。等会你看看陈老板你就知道，远看他雪白纷嫩的皮肤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近看他肌肉发达结实得跟健美运动员一样。你不要说他四十岁，初次见他又不事先知道他的年纪，保险你只会以为他还不到三十岁。大娘呀，你秀芳找到他是给你添福增光，不会给你丢脸的。”郭老板也没听清王老师骂的究竟是谁，他也误以为她这是在骂秀芳，于是他也来为秀芳辨解说。

“什么？我没听说过，女人要离婚还要赔钱给男人？记得刚解放的时候，女人要离婚真容易，只要到乡政aa府开句口，说离就离，而且只有男人赔女人的钱，那有女人赔男人的钱。真没想到现在政aa府连这个政策都改变了。”《仁和》酒家另一个比较老的女伙计说。

“郭老板说得对，秀芳这个老公换得好，她变成了真老板娘子了，省得人家说她是假老板娘子。我还认为她换迟了，要是我是秀芳，我早就换过了，他老公在狱中时离婚也容易得多，怎么拖到他出狱之后才来离，弄得还要赔他一万多元钱，真不划算。”兰兰又说。

“秀芳，陈老板呢，叫他出来见你娘吗，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他还躲什么，害什么羞？还怕见丈母娘吗？”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呀呀，你们都不了解情况在这里瞎吵什么吗？你们听错了，我娘在这里骂的是我，不是骂我姐姐，姐姐早知道陈老板是我的未婚夫，她怎么会离婚嫁陈老板呢？我姐姐不是真要离婚，只是夫妻间闹矛盾时一时间说的气话而已。”丽芳听了众人的议论后，比刚才被娘骂得还难受，所以她对众人说。

众人听了丽芳的话也都感到愕然。再也不好当着两姐妹两的面议论这回事了。

“妈妈，这事怎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呢？等众人走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吗。”秀芳伏在娘耳朵上小声地说。

“唔。”娘听了众人的议论后心里也明白了八、九份，这些人都是女儿的熟人，为顾全女儿的面子，她会意地点了点头。从此她们就闭口不谈此事。众人见她们不谈也不好继续谈下去，换过话题又叽叽喳喳地谈开了。除郭老板有事回店里去外，其他人一时还不想离开《大发》布店，他们又嘻嘻哈哈相互调笑嘻耍，不知不觉就到了五点钟。

“秀芳，我得回去。我住在教工招待所里。”王老师看看手表说。

“妈，你难得来，就在这里吃饭吧。”秀芳说。

“不，我还得回去，来时我没跟同事们交待，他们会等我回去吃饭，见我没回来说不定会到处寻我，最少也得回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再来。”王老师说。

“妈妈，那你快去打个招呼就回来，我等你来吃饭，晚上就陪我在店里睡吧，我有事要同你商量。”秀芳说。

“妈妈，我也回学校去，我们一起走。”丽芳说。

“丽芳，你不要走，也在这里陪妈妈吃餐饭吗。”秀芳说。

“不，今天晚上毕业班学生会餐，晚上还要搞联欢晚会，都不能缺席的，明天晚上我再来玩。我同妈走啦。”她们一同走了。

“丽芳，你毕业后还是到妈学校里来吧。我们母女两在一起多方便。”王老师在路上对丽芳说。

“不，妈妈，昨天已公布了分配结果，我分在本市第九小学，不过还要等一个月之后才发派遣证书。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到你学校里去工作了。”

“哦，你一定走了什么路子，是不是？”

“妈妈，不瞒你说，是大哥给我走的路子，我们学校的胡教导主任是他初中时的同学。”

“啊，你翅膀当真硬了，原来他替你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现在是离娘越来越远了，怪不得，你口口声声不要娘管了。”王老师有点生气地说。

“妈妈。”说得丽芳脸也红了。

“丽芳，秀芳是真的要跟竹生离婚吗？”王老师又想起了秀芳。

“妈妈，姐姐怎么会跟竹生离婚呢？你没听外婆说过，他们很小是在一起长大的，而且感情相当好。婚后夫妻吵嘴打架的事怎么会没有呢，那有一打架就离婚的道理？这只是他们打架时说的赌气话。姐姐确实喜欢大哥，这是事实，我不否认。但是喜欢不等于就一定要嫁给他。而且她早就晓得我跟他好，所以我认为她根本不会有想嫁大哥的意思。大哥也不是那种人，去年署假里他亲口答应跟我结婚的，而且还有山盟海誓，因此我绝对相信他不会抛弃我。即使她爱大哥，想嫁他，她也只不过是单相思而已，大哥是绝对不会答应她的。退一步说，就是姐姐想离婚，姐夫也不会同意离婚，第二天姐夫不是到店里向姐姐负棘请罪，赔礼道歉了吗。妈妈，你不要相信那些人瞎说。”丽芳回答娘说。

“那倒是实话，竹生不同意离婚，我会相信。你这句话倒没有骗我。丽芳呀，那你就真那么相信大哥，一点也不怀疑他。”娘说。

“唔，我绝对相信他。一年多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我非常了解他，去年署假里我同他周游了半个中国，玩了三十多天才回来，玩得真高兴……”丽芳说。

“哦，怪不得你署假都没回家来，还骗我说学校要你留校，是不是？”

“嗯。”丽芳羞得没话说。

“你真胆大，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玩你怎么办？”

“妈妈，说老实话，他玩我，我也心甘情愿，我就是恨他不玩我，他矢口咬定一定要见过你，要取得你的同意。妈妈，我求求你，你赶快答应我吧。”

“我就是不答应你，你太使娘失望了。”

“妈妈，你不答应我，我也不会向你屈服。唉，我就是担心他，要是他也不屈服于你而跟我结婚的话，那就万事大吉。要是他不敢与我结婚的话……”丽芳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泪珠在她眼眶里滚来滚去。

“那你想怎么样？”娘生气地说。

“肯定就是你在中间作坏。我就会恨死你，恨你一辈子。我再跟你说，我自作主张已经许配给了大哥，只要他还在世，我决不再许配第二个男人。要是他屈服于你不敢与我结婚，我就含恨出家，削发为妮，永不嫁人。你就当没养我这个女儿，从此我不见你，你也永远见不到我。”说完两行热泪像泉水一样喷出来。

“这……”丽芳的话刺激得王老师突然间站住脚，看着她呜呜哭泣发了半天呆。

“妈妈，这是女儿的心里话，女儿说得出，也做得到。”丽芳也站下来一边哭一边说。

“你这不是要挟和威胁老娘吗？”娘气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