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节 往事（2/2）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於不顾，财富取之於海上，危险亦来自海上。”李三成霍地起身，指向二人身侧水面：“这八百里洞庭，末将生于此，长于此，虽也是十分广阔，浩浩汤汤，但在侯老爷诸般教诲之下，末将才知在这内陆水中，再是如何强横，也不过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只有那广阔无垠通达天下的大海，才是末将施展之地。末将不愿再守着这钞关日复一日坐等老死，愿去那大海之上，纵横四海逍遥七洋，才是男儿当去之处。末将当日告辞侯老爷时，侯老爷曾以一联赠与末将，今请为大人诵。”

“读来。”侯嘉眼中也是异色连连闪动，能说出这一番话，有这一番见识，这岳州数百里地界，除了父亲侯宣，又有谁能调教出来！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十四字不长，但自李三成嘴中说出，却是铿锵有力，字字重于千钧。

“好。”面对如此豪迈自信，如此气魄的十四字，侯嘉再是小心谨慎，也不禁豪情大发：“三成尔志在通四海，我侯嘉志在平天下，两般志向虽不相同，却一般的大事业。今日以洞庭为证，三成不弃侯嘉，侯嘉必不弃三成。”

“谢大人！”李三成再度拜下，却是行得极贵重的叩拜之礼：“李三成必定尽心竭力，为侯大人效犬马之劳。”

“三成起来吧。”侯嘉将李三成扶起，神色间却是几乎不曾对其他人有过的亲密：“父亲教授过你，那你我也是一辈，往后背地里不用这般多礼了，我大你几岁，叫你一声三成，你若看得起，便唤我一声兄长吧。”

“是，三成见过兄长。”李三成神色也极是欢喜，数年心愿，此时终于一时了却。

“好。”侯嘉持了李三成手，二人相视，均是一心欢喜，不由各自放声而笑，这笑，却真真是真心实意，毫不掺假。

侯李二人互叙一些事情之后，还是将话题转回了目前对付三江商行这件事上了。

侯嘉望着远远各色船影，心中却想起雷知力偷偷禀告于他的那件事，不由一阵盘算，朝向李三成道：“三成，锦衣卫传来消息，说是三江商会共有三只船队过来，要惹得那边撕破脸，这三只船队可是都要拿下，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兄长放心，岳州府码头和汉阳码头上我都派了人盯着的，不论哪边来的船，只要到了钞关这一二十里水面上，我管教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李三成自信满满，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顿了一顿却又道：“兄长既要逼那三江商会，要不我再给加点料，丢点不该有的东西上去？”

“那倒不用。”侯嘉目光炯炯：“不用我们丢，他们自有不该有的东西运送，若不出差错，还会着落在我手上呢。”

李三成何等聪明利落之人，侯嘉语义他一听便明了：“兄长可有任务分派给三成。”

“正是。只不过这事却不能让陶中知晓。”侯嘉问道：“三成你可有把握。”

“小事一桩。”李三成对于侯嘉的小心谨慎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耐心给侯嘉解释道：“我这千户所虽是靠的他陶中银钱支持起来不假，但那个只知道数钱的没卵子的家伙知道个屁，军中一应都是我的弟兄，调人行动我想让他知道他便知道，不想让他知道么……”李三成嘿嘿一笑：“他便是查到我营中，还是不知道。”

“那便好。”侯嘉点了点头，便拉着李三成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拣了几块干净石头坐下，开始细细向李三成交代一应事情。

雷知力在那夜向他禀告三江商会偷运铜料之事后，侯嘉便又遣了雷知力着重打探这桩事情。锦衣卫在情报这方面的高效，着实让侯嘉有些吃惊了，不过数日，雷知力运用他在湖广道上锦衣卫的人脉，不但把运送铜料的船只的行程打探得一清二楚，而且连铜料大致来路，将去何处都打听到了一些风声。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三江商行也知道铜料是犯禁忌的东西，一旦有人拿着做文章，暴露了出来，可不是等闲能摆平的。加之这一阵三江商会大掌柜方从智草木皆兵，故而并没有用三江商会自己的船只来运送，而是高价请了排帮来运。

所谓排帮，则是如运河之上漕帮一般的一个帮会，在洞庭湖以南韶关以北境内势力极大，把持着湘资阮醴四水入洞庭的六七成航运，数千汉子靠着排帮讨生活，在地方上也是不小的一方势力，三江商会花了重金请他们出好手运这一船货，正是因为不容有失，毕竟这上万斤铜料便是财力雄厚如三江商会，也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