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逆天，断子绝孙（2/2）

判天翻检了夜儿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脉搏，锁眉叹了口气：“不想，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夜儿他，怎么了？”判天面色产中，幻儿看了更加心急。

“夜而是少羽的孩子，自出生便继承了他父亲力量。可是，就算渡过了天雷业火的劫数，少羽本身也还算是神族。夜儿也同样继承了他父亲神族的体质。如此，夜儿拥有神族的体质，体内却有魔族霸道的力量。若无人对提他渡劫，换去骨肉，他的身体早晚会抵受不住体内力量的肆虐。”

“那……那会怎样？”幻儿的声音有些发颤。

判天沉吟道：“轻则癫狂，重则形神俱灭。”

“什么？”幻儿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木愣愣看着判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采儿也惊的忘记了继续替丈夫包扎伤口，“少羽遇到幻儿之前，就已经是魔帝了啊！他的子嗣为何会生为神族？”

判天望着伏在幻儿怀里沉睡的夜儿，幽幽叹了口气：“所谓逆天，便是打破了天道。逆天而行，必定会遭到报应。以上神之位修魔，纵使能得到强大的力量，也总要付出些代价。纵使少羽是听从了伏羲的命令修魔，最终也要报应在他身上。”

这个报应便是断子绝孙？

幻儿低头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和紧闭的双眸，心中猛得抽痛。三百年来，她的世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忆，心空得就像置身于无底深渊，夜儿是她唯一的光明。若是连夜儿都不在了，还如何能活下去？也好……也好，要死便都一起死吧。都死了，倒也干净。

采儿眼看着幻儿眼中露出了迷惑和彷徨，又转为了心如止水的平静，心知不妙，转向判天：“你刚才说，若无人帮他渡劫，换去骨肉，他的身体早晚会抵受不住。也就是说，如果平安渡劫，夜儿就可平安无事了？”

判天点头：“只要能渡过此劫，夜儿不仅可以平安无事，还可将体内魔族的力量完全化为己用。本来我是想等夜儿长大后，教他修魔之法，让他自己渡劫。没想，他竟然碰了碎魂剑。碎魂剑是少羽的佩剑，蕴藏在剑内的力量引动了夜儿体内的魔力，便将发作的期限提前了。”

“若是夜儿已经长大了还好。可他还太小，根本受不住天雷业火之劫。”幻儿在乾坤镜中听过，少羽说他修魔，经了一千年的业火，受了五千年的雷型。而夜儿到现在也不过三百岁，如何能受得住这许多折磨？

“要是别人帮助他渡劫呢？”采儿抢过话头，“不是说，有人可以帮夜儿渡劫？”

“的确可以。只不过……”判天犹豫了一下，才道，“夜儿的体内本就具有魔力，渡劫不会像少羽那般难。就算如此，要保他平安渡劫，也要耗费大量的法力。六界之中，能够保夜儿平安渡劫的，不超过十人。即使是这十人，也得耗去大半修为。没有七八万年，是养不回的。”

“那么你呢？算不算在这十人之中？”两句话脱口而出，采儿便后悔了。她虽然不忍见幻儿难过，却更不想牺牲自己的丈夫。刚才为救夜儿，判天就差点废掉一条手臂。再帮夜儿渡劫，岂不是要将命搭进去？虽然，这种想法有些重色轻友，但对她来说，判天的安危终归要比夜儿的性命重要些。

直到见到判天摇头，采儿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在三百年前，我还有把握帮夜儿渡劫。可我渡了七万年修为给采儿，如今的法力，已不足以护他周全。”

幻儿抬眸：“那么，其他人呢？”

“身为上神，难免树敌。就算是与世无争，单一个上神的名头，也足以招来想要扬名立为的主儿。那十人多半不愿耗费自己的力量帮夜儿渡劫。”望着幻儿满是期待的目光，判天顿了顿，继续道，“若说有谁可能会出手帮夜儿……恐怕就只有共工了……”

“水神，共工？”幻儿还记得，乾坤镜中，共工曾帮助她度过天劫。看起来，的确是对自己十分关照。可是，要共工平白无故地消耗自己的法力帮主夜儿，他真的会答应？

“共工？跟祝融在不周山大战，弄榻了天柱，害女娲大神去补天的那个？他怎么会帮幻儿？”采儿一头雾水，“他是神界地位最高的五神之一。听说力量不比伏羲大神逊色多少。他怎么会帮幻儿？”

“这个，以后我再跟你细细说。”尽管强作镇定，谈笑如常，判天仍是伤得很重，血流不止。撑到此时，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勉强打起精神，判天道，“幻儿，你先带夜儿回房中休息吧。他醒来后，便会恢复如常。但他体内的力量已经被引发，此后难免还会发作。你小心看护着他。碎魂剑，我先替你保管。等夜儿渡劫后，再让他碰。”

幻儿点头。

判天又吩咐道：“穷奇，你送幻儿母子回房。”

“是！”穷奇应命，护送幻儿抱着夜儿离开。

等到旁人都远去了，判天才迈步入门。可刚踏出一步，脚就像踩进了棉花，身子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幸亏采儿上前扶住，才没有真的跌倒。

“伤得这么重，还逞强！”采儿将判天没有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扶着他驾云而起。

判天心里苦笑：要不是你这丫头在这里东扯西扯，我恐怕早已到房中上药包扎，躺在床上休息了。还有，你扎了半天，是在包扎伤口，还是在给我伤口上撒盐？布条都勒进伤口里面去了。再让你包下去，不如将这条膀臂直接砍了。

手臂疼得锥心刺骨，判天却不敢让自己晕过去。因为，他明白，对于采儿来说，帝星魔殿就像一座迷宫。没有自己指路，采儿是绝对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驾云回殿的路上，采儿仍是忍不住问道：“共工，真的会帮幻儿？”

判天轻叹：“可能会帮，也可能不会帮。这就要看天意了。”

“幻儿，不，玉瑶跟共工曾有些瓜葛，是不是？”

“嗯。”

“共工可能会救夜儿。是不是……共工从前便喜欢玉瑶？”

判天不语。

“唉！幻儿和少羽还真是……一个活着，另一个死了。等另一个活了，活着的那个又死了。总是陌路相遇，又总是擦肩而过。这到底算是有缘，还是无缘呢？若说有缘，几千年了，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若说无缘，又怎么会一再相见，怎么分也分不开？”

……

“娘……夜儿怎么浑身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夜儿就想坐起来。可是撑了半天，却没有做起来。对于他来说，体内真气的暴走，几乎耗尽了他经脉中所有的力气。

幻儿忙扶儿子躺好：“别急着起来。累了就再睡一会儿。”

夜儿躺在床上，眨巴着安紫色的眼睛，心虚地道：“梼杌叔叔说，一天不练功，就荒废了。是不是，夜儿今天偷懒了，所以，没有力气了？”

幻儿替儿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是的。夜儿是病了，需要多休息。”

“病？什么是病？”夜儿不解地望着幻儿。

幻儿这才想起，三百年来，夜儿从来没有得过病，一直十分让自己省心。这也算是夜儿天生孝顺吧。却没想到，此番一病，便是要命的病。心里一酸，柔声道：“病，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上没力气。困了就再睡会儿吧，多睡一会儿，就能很快有力气了。”

“唔……好……娘，你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幻儿从一旁的几案上拿过了一具琴，缓缓弹起，直到夜儿沉沉睡去，才停下十指。低头凝望古琴，就见琴身上有片片血痕。年深日久，透入木中，开出了一团团殷红，像已朵朵绽开的红梅。

这琴是……幻儿伸手轻轻摩挲琴身。不会错，这是自己失忆后，摆在面前的那具古琴。

三千年前，玉瑶在这具琴上奏出了无情的曲子，将琴身染上了血红。

三百年前，自己用这具琴诉尽了一夜的相思，又一次在琴上滴下了鲜血。

而如今，指间已不在流血，胸中却没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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