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蓬莱，无忆（1/2）

一曲妖娆祸上君,（一）蓬莱，无忆

“幻儿姑娘，求求你，嫁给我吧！”一名男子飞扑到一名清丽绝尘，色倾六界的女子面前，握住她的手，满脸深情，“只要你肯嫁我，我便日日将你像女娲大神那样供着。爱夹答列不用你洗衣做饭，不用你打理房间，不用你缝衣裁裳。只要你肯嫁我，我便日日给你做牛做马，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大叔，你都这么老了，怎么好意思拉我娘的手？你想给我娘做牛马，直接说便是。何必非要我娘嫁你？唔……莫非，这是传说中的老牛吃嫩草？”

受到羞辱，男子怒极，抬起头张口要骂，发现说话的竟是一个冰雕玉琢的小男孩。虽然只是三四岁的模样，却已能依稀看出，日后风流潇洒的影子。心神一分，那些粗话就噎在了喉咙了。

小男孩稳稳当当，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扯着幻儿的衣袖将她的手从那男子手里拉出来，从袖口里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仔细替她擦手。擦完后，就立刻嫌弃地将手绢丢得远远地，仿佛丢得近些就会沾上瘟疫一般。

“娘，这位大叔长得如此难看。亏你还没将早饭吐出来。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夜儿晚上也吃不下饭了。榛”

男子算不上俊朗，却也说不上难看。又挨了当头一记重击，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那出言不逊的到底是小男孩还是老太太，抡起拳头揍了过去。

“敢动我家少主？找死！”男子拳头刚一抡起，便有一道黑影闪过，将男子变成了天际的一颗星星。黑影也一闪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幻儿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申请，只是从容弯腰将小男孩抱在怀里：“怎么这么早就跑出来？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移”

“没，唉……”小男孩有模有样地扼腕叹息道，“梼杌叔叔跟云逸叔叔又打起来了。他们嘴上没有吵。但你瞪我，我瞪你的，恨不得一眼将对方瞪死。好吓人啊！我怕被他们的眼神误伤，在也见不到娘亲。于是，便跑出来了。”

幻儿笑着掐了捏小男孩胖嘟嘟的小脸，“你这么大的胆子。这世上，还有能让你害怕的事情？我看，你就是想找个借口逃学吧？说，跟谁学的，这么会编瞎话？”

小男孩扁了扁嘴：“云逸叔叔说，我身上所有的坏毛病都是跟爹爹学的。娘，这是不是就叫做，子承父业？”

幻儿无言以对，唯有扶额。

夜儿是夜间出生的。他还在腹中时，就极不安分。自成了形，便又踢又踹地折腾得幻儿死去活来。然而，一旦听到琴弦鸣动，就会变的异常乖巧。所以，幻儿给他取名叫：夜弦。小名，唤作夜儿。

对于夜儿的父亲，幻儿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其中原因，众口纷纭，说法不一：

有人说，她是得了一场大病，将记忆病没了。那些记忆当然就包括关于自己夫君的。

有人说，她出门遇到了劫财的强盗，被打了一棍子，打没了记忆——这种说法也不太靠得住。因为，只要不是瞎子，见到她绝对会选择劫色。何况，她的法力不低，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棍子打在她脑后的人，根本不必去做强盗

也有人说，她是吃错了药——这种说法可能更靠谱一些。三百年前的某日日出之后，她捧着血迹斑斑的双手，望着初升的旭日，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了。昏倒后，几个记不起来是谁的“熟人”便直接将她送到了这里。对她失忆之事，那些人全不觉得吃惊，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失忆似的。说不定，是早知道她吃错了药。

不管怎么说，幻儿是真的记不起有关夜儿爹爹的事情了。向周围人问起，他们或说不知道，或说不清楚，或是三缄其口。总之，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实情。她觉得，自己的夫君定是已经死了，周围的人怕她伤心，才不想告诉她。于是，便没有再问。

不过，幻儿可以肯定，夜儿的父亲一定是魔族。不然，夜儿不会长了三百年，还长不到三尺高。而且，夜儿有着一双强大的魔族所特有的紫色眸子——紫水晶一般的颜色，清澈却不失深邃。那一定是随了他的父亲。

不论夜儿犯了什么错，惹了什么祸，只要看到他双眼睛，幻儿就气不起来了。1她猜想，自己对夜儿的父亲一定爱地刻骨铭心。即使失去记忆，也还是无法割舍，更无法接受其他男子。所以，三百年来，向她示爱者无数，她却一直孑然一身。

“娘，刚才那位大叔是第一百七十八个了。那些叔叔，为什么都想要你嫁给他们啊？”夜儿抬头，迷惑地望了望那位大叔消失的那片天空。

幻儿笑着亲了亲儿子的脸：“因为，他们觉得夜儿可爱，都想做夜儿的爹爹呀。”

“啥？那可不成！”夜儿先是摆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接着便转成了哀莫大于心思的神态，“娘是不是嫌夜儿笨，嫌夜儿不乖。所以，要找个爹爹来管夜儿？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拦不住。夜儿自然也拦不住。”

看着夜儿越说越伤心，水汪汪的眼睛中，几乎要流出泪来，幻儿不禁皱眉：“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是饕餮叔叔。”夜儿干脆利落地将饕餮出卖了，“饕餮叔叔跟夜儿说，娘如果给夜儿找了新爹爹，就不会再疼夜儿了。饕餮叔叔还教了我一首叫做《小白菜》的歌，说夜儿就像那歌里的小白菜。那歌，夜儿已经学会了，但其中有许多话，夜儿都不明白。夜儿唱给娘听，娘给夜儿讲讲好不好？”

好像已经忘了刚才哀伤的事情，夜儿用清朗的童音唱道：“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上，没有爹呀。跟着阿娘，好好过呀，只怕阿娘，嫁后爹呀。嫁了后爹，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弟弟穿衣绫罗锻呀，我要穿衣粗布衣呀。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亲爹呀，亲爹呀。我滴亲爹呀咦呀咦呦……娘，为什么你生个弟弟就一定比我强啊？没有比过，怎么就知道他比我强呢。”

听儿子唱着被饕餮篡改过的儿歌。幻儿简直要无语泪双流了。半晌才摸了摸夜儿的头，淡定地道：“你饕餮叔喜欢吃小白菜，就想把你变成小白菜吃掉。这首《小白菜》其实是一个咒语。唱得多了，就会变成小白菜。以后切不可再唱了。”

“啊！”夜儿大惊失色，捂住嘴巴，紧张地道，“可是，我已经唱了好几遍了。一会儿，是不是就要变成小白菜了？”

“没关系，只要以后不再唱就是了。”也不知夜儿所说的那好几遍，到底唱给谁听了，幻儿沉吟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饕餮叔叔饿的时候，会将身边的东西都吃下肚子。以后，你见到他，要躲着点儿。知道吗？”

夜儿对娘亲的话，深信不疑，连忙点头。

幻儿自是不知道，她这一句话，给儿子的童年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自此以后的万年中，夜弦都不曾接近饕餮身边三丈之内。可怜饕餮，身为夜弦的贴身护卫，为他敬爱的少主人，将无数后爹候选人变成了天上的星斗，却被少主人躲了整整一万年。直到最后也不知道，这其实是一首《小白菜》引发的血案。

幻儿觉得，夜儿的父亲，应该是十分尊贵的人。因为，前来探望她们母子的魔鬼仙神中，有几个将夜儿唤作少主。这位少主身旁也总是有人暗中保护。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可逢凶化吉。当然，夜儿遇到的凶险，大部分都来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求婚者。

夜儿自己长得漂亮，性子也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相貌平庸者，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看不过眼时，他还一定要出言讽刺两句。结果，那些被他说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求婚者，不是自惭形秽，回去找块豆腐撞死了；就是怒发冲冠，愤然而起之后，被变成天上的星辰了。这让幻儿，颇为头疼。偏偏那些求婚者还不谓艰险，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地狂奔而至。

值得庆幸的是，夜儿天生聪慧，悟性奇高。诗词歌赋过目不忘，琴棋书画也是信手拈来，修业上更是一日千里——只要他用心。不幸的是，夜儿大多时候，都不怎么用心。从小被疼宠惯了，夜儿有着大多数纨绔子弟都有的通病：懒散。

幻儿并不强迫夜儿苦修。不论是神，是魔，寿命都很长。夜儿还小，正是喜欢玩闹的时候，便由着他去，也无妨。只要不完全荒废了学业，日后收收心，总会有所成就。

只是，幻儿不强迫，自有别人去强迫。夜儿那几个毛遂自荐的师父都是督促学业的好手。只是，他们相互之间不怎么和睦，明枪暗箭地不知闹过多少次。比如，梼杌认为学文，方能定天下；云逸则认为，学武，才能定乾坤。两人时不时地，便上演鹬蚌相争，最后反而让夜儿渔翁得利。

“娘，梼杌叔叔和云逸叔叔一定还在打架，夜儿不想回去。夜儿想跟着娘，娘弹琴给夜儿听，好不好？”

夜儿用小手抓着幻儿的衣领撒娇，眨巴着紫色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幻儿。幻儿抵受不住儿子的攻势，只得就范。

琴声响起，夜儿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听琴。这个时候，他总是比睡觉时还要乖。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娘亲在琴弦上飞舞的双手。紫色的眸子里，映着幻儿手腕上那紫玉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