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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大结局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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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相配。”慕容烨率先说。

“我也觉得。”韶灵唇边笑意绽放一小朵。

“还行。”洛神惜字如金,将玉箫重新摆放回自己的腰际,神色自如。

但,他收下了。

别指望他说些感谢的话,他们认识的洛神,不是那么温柔有礼数的人。

“反正是月娘送我的那些嫁妆里面的——当时翻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该送给洛神。”韶灵站在慕容烨的身畔,他要她坐下,她却摇摇头。

“借花献佛没什么值得夸耀的。”洛神神色浅浅地喝茶,斟茶,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讨厌的刻薄。

韶灵暗暗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泄露心中的不快愤怒,多久了?很久之前,她就很想跟洛神吵一架,不过……后来她就改变了念头。

“你们新婚我没送礼物,等孩子生下再补齐。”看到韶灵脸色变化,洛神的俊脸上突然有了不明笑意,他悠闲地说,颇为大方。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慕容烨抓紧韶灵的手,低声婉拒,“你带回来一只如此难得的鹦鹉,给它作伴,已经很不容易了。”

洛神的眼底,映入一片刺痛,但他依旧神色平和。“该有的,绝不能少,这跟交情无关。否则,往后韶灵在孩子面前指着我说,洛神叔叔是天下第一奸商,第一小气鬼,我可受不了。”

韶灵气笑道:“我怎么会这么说!”礼物贵在心意,像是司马送来凤华国的牛乳,她也觉得高兴感激,哪里会用金银价值去衡量礼物的轻重?

“怀了孩子,少生气的好。”洛神瞥了一眼韶灵的怒颜,依旧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曾留意,再三激怒韶灵的人,是他自己。

“好了,洛神,我们谈谈京城的生意。”慕容烨出来和解,主动换了话题,知晓对于商场上的事,洛神会更专注,因此,不会再花心思调侃韶灵。

韶灵浅浅一笑,很快平息了心头怒气,对于洛神那张刻薄的嘴巴,她早已习惯,当下或许会被激怒,但并不曾放在心上。她起身离开,为他们空了的茶壶添满茶水。

夜晚,洛神没出来用晚膳,说是想早些歇息,韶灵让五月去厨房端来了菜色,她亲自前往洛神的屋子。

叩响了门,他清冷的嗓音从里面传来,也是过了须臾的功夫。“进来。”

洛神依靠在床上,长腿翘着二郎腿,一副闭目养神的神态,韶灵将饭菜端放在桌上,轻声提醒。

“你赶路很累吧,我特意给你泡了一壶安神茶,助你晚上好睡。”

“干嘛来讨好我?这一套花在你丈夫身上,不才立竿见影?”洛神懒懒散散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说的不以为然,他看似狠心,不为所动。

“不是讨好。”韶灵沉心静气,转过身子不看他,弯腰倒茶,但即便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在她做来,很是费力,她倾吐真心,柔声念叨。“只是关心。”

“关心则乱。”洛神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以前她精神满满,伶牙俐齿,他动动嘴皮子,毫不担心彻底激怒她,把她激成发火的小母狮,张牙舞爪地跟他反驳,反正慕容烨实在看不下去,会出来抱住她把她拖走。但如今,她周身祥和静美的气息,挺着这一颗碍眼的大肚子,更来帮他端饭端菜倒茶,她要是不小心掉一滴眼泪,怕是慕容烨要将他的屋顶都掀开。这种碍手碍脚想跟她吵架又不能的窝囊感觉……真是难受极了。以前慕容烨把她看的那么重,如今,她肚子里还有慕容烨的种,自然分量就更重了,他……比不上韶灵的分量。

“洛神,你还恨我?”否则,为何他们新婚他不愿来,说好了晚几日,却拖延了六个月才来,已经是漫长的半年时光……

洛神被这一句话中的哀怨和柔和所震撼,他微微怔住,他的手指几乎要抚上眼前眸光幽寂的她,但很快,他收回了手,韶灵弯腰摆弄碗筷,不曾留意到他的动作。

“我不恨你。”洛神不想继续捉弄她了,她跟慕容烨早已成为夫妻,如今更闹出人命,往后他的地位就更加卑微,不值一提,他早已看到远景,没必要自欺欺人。不比在慕容烨面前,他不敢将话说的太绝,至少他还迷恋这份交情,哪怕只是朋友的关系,但在韶灵面前,他才能倾诉自己多年未果的心情。他的眼底终于多了黯然,苦苦一笑:“若我们有可能,有没有你都一样,你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更无法从我身边抢走他。”

他不曾将韶灵当成仇敌,但一开始的确无法违背自己酸楚的心去喜欢这个姑娘,但如今,这种厌恶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洛神不再伪装冷漠,下床穿鞋,回到桌旁品尝饭菜。“他自始至终都是你的,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在等你……无意间说起你的名,他的眼神会变得不一样……就算你不回来,你也早就在他的心里了。”

韶灵端着空碗空茶壶回去的路上,洛神的这一席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之中萦绕,挥之不去。

人生,会有得到的,亦会有失去的。

“洛神这么大的人,还用你去照顾?”见韶灵推门而入,慕容烨正站着脱下外袍,他自然清楚韶灵的心思,却又不说穿。

“总不能饿着七爷的贵客吧。”韶灵敛眉,语气依旧有些说笑的戏谑。

他张开双臂,环抱住她,她没从慕容烨怀里挣开,他掌心温暖无比,五指探在她浓密发丝间,指腹温柔厮蹭,无语安抚着她。她的身体,比意识更早接受了他是她深爱过的那个男人,过往对他的依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她一个人太累了,独自支撑着,真的好沉重。

“我跟洛神不可能。”他揉乱她的长发,似乎为了这种疯狂念头曾经折腾过她而给她的恶意惩罚。

“洛神,是真对你有情有意。”韶灵扬起晶莹小脸,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至极的情绪。

“我对你也有情有意,你怎么不说?”慕容烨轻点她的额头,附送一个“没良心”的不满眼神。

“我心里知道不就成了?为什么要挂在嘴上?”她笑着,语气有些嗔怒。

“往后别再提洛神的事了,我们心里清楚,跟以往一样对他就好,否则,他更不自在。”拉着她一道坐在床沿,他宠溺一笑,换得她更甜更美的绽放笑颜。

她默默点了头,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柔荑,垂眸依靠在他的胸口。

百草堂。

很久没有的混乱。

“三月,热水,五月,把刀具烫一遍。把人背到里面竹床上去,快快!”

韶灵有条不紊地指挥,提着宽大裙裾,眼神凌然,急匆匆地跟到里面。

一个粗野汉子,小腹插着一把利刃,据说是被邻里吵架的时候动了手,满身血污,很是骇人。

她已经很久没处理过这样的病患。

“你行吗?”慕容烨一把扼住她的皓腕,一脸冷凝,看她要取一把滚烫小刀,剖开汉子的肚子,将几乎没入的利刃取出来。这个女人,安安静静地给人把脉看诊开药就够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子了!还给他跑的风风火火,还敢接手这么严重的病患!

“等结束了再告诉你行不行。”韶灵回答的漠然,她没心思跟慕容烨在此刻讨论是否应该动手,血再流多点,就会致命。她必须以最快的动作,取出利刃,把他的肚子缝合,否则,一切都晚了。

“五月,拉布帘。”她的嗓音冰冷,不曾看慕容烨一眼,或许待会儿的场景太过血腥,她不愿让任何人看。

慕容烨就此止步,知晓她的倔强个性,若是不让她动手,病患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她会更加愧疚不安。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五月才拉开布帘,韶灵正站在一旁以温水洗清双手,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冒出细小汗珠,双唇干涩。

“救活了。”韶灵没想过慕容烨还站在布帘外,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站了这么久?!她冲他抿唇一笑,但眉眼之间依旧有些驱不散的疲倦。

慕容烨拉着她走回内室,她的每一步走的极慢,他只觉得不对劲,要她如此专注凝神地动刀救人,几乎花掉她为数不多的元气。

他止步停下,急欲探问她的情况,捧住她的脸颊,不放过她容颜间任何代表不舒服的警讯,哪怕是一个蹙眉,一记抿嘴,或是一抹苍白……

“七爷,我好像……”她扣住他臂膀的手,突地紧了紧,额头的汗珠无声滚落面颊,她的唇色更白了一些。“动了胎气。”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你们两个!赶快去把最近的大夫找来!一个不够要两个三个!快!”慕容烨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狰狞,黑眸凌厉,眼底充血,低吼一声。

而她,说完了这一句话的韶灵,渐渐瘫软在他的臂膀之内,他屏息凝神,把她横抱起来,轻轻置于软榻上。俯身握住她的手,慕容烨低低地说,眉头紧紧蹙着:“没事,我在这儿,陪你。”

接下来的,是一场恶战。

请来的大夫说的确是动了胎气,产妇早产,索性孩子已经九个月,只要能够顺利生产,并无大碍。

看见她颤抖着身体,独忍生产的剧烈疼痛,承受把孩子送到世间的剧烈痛楚,狼籍小脸上,有泪有汗,长发散了乱了,唇咬得死白,那时,他胸口的揪闷,便未曾止歇,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别咬着自己。”他怕极了她实在忍耐不住,不经意咬了自己的舌头唇瓣,将右臂搁在她的嘴边,宁愿要她咬自己一口,转移注意。

“夫人,再花点力气!”大夫劝道:“快出来了!”

韶灵只觉得自己快要死去,脑海早已混混沌沌,没有理智,那一番极致的痛苦汹涌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咬住了他的右臂。贝齿深深陷入他的肌肤,一刹那,泛出血腥的味道。

伴随着孩子的洪亮哭声,新生婴孩呱呱落地。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儿子。”大夫摸了摸额头的汗,大大舒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他将孩子抱出,剪了脐带,将一小团沾着血的婴孩往慕容烨的怀中一塞,毫不客气。笑话,他只是大夫,不是接生婆,别指望他还要擦干洗净,再附送三五句吉祥话?!

慕容烨彻底怔住,他从未看过新生孩童,这一团血肉如今就躺在他的双臂之中,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五月送来温水和干净的帕子,沾湿了递给脸色苍白的七爷,轻轻唤了一声。“七爷给孩子把身上的血擦干净吧。”

他这才回过神来,下颚一点,生怕自己的手劲弄疼了这团血肉,把它浑身上下擦了个遍,还未仔细看清儿子的长相,只听到大夫低呼一声,有些抱怨:“怎么不对劲啊……”

“怎么了?”黑眸凌厉,扫过大夫的面孔,孩子不是已经出世,为何大夫是这等表情?!他心中咯噔一声,转头望向韶灵,她用了许多力气,美目半阖着,几乎要沉睡过去。

“还不能睡还不能睡,好像还有一个,真的还有一个!”大夫大声喊道,试图把产妇的瞌睡虫,全部驱散。

慕容烨愣在原地。下一瞬,恢复理智的他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大夫的脖颈拧断,这个庸医!

“用力!”大夫说来说去这两句话,根本不敢看慕容烨杀人的眼神。

“再咬一口吧。”慕容烨认命地将刚被韶灵咬出血来的右臂伸过去,渗出血珠的牙印清晰可见。

……

慕容烨脱下自己身上的丝绸外袍,撕拉一声,扯成两半,在两个儿子的身上胡乱包了一通,算是……勉强成为“襁褓”。

百草堂实在不是让她静养的地方,他让三月五月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他则环抱着依旧昏睡的韶灵,趁着天黑坐上马车,回了云门。

她给他生了一对双生子。

算是天大的惊喜。

她先前总是嘟囔自己的肚子大的可怕,谁曾想过,那里面竟然是藏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他不曾细看,但只知道没一个是瘦小孱弱,若不是他养猪一般的养着韶灵,呃……不,宠着韶灵,兴许这些孩子也不能如此白白胖胖。

蓦地,疼痛的额际,有人温柔揉按,他一时半刻无法睁开双眼,但鼻间缭绕着好淡好淡的清爽香味,让人安心。

“七爷,你醒了?”躺在他身畔的人是韶灵,她睡了一夜,幽然转醒,却见慕容烨和衣而睡,甚至不曾盖上锦被。

如今已经是深秋,他身上只着白色里衣,连外袍都没有。

他伸手,触碰她。

韶灵看着他抚摸她的脸庞,动作轻柔,她望进他的眸里,看见他在笑,不否认他笑起来真俊,只是她太专注打量他是否饱含疲惫,无心欣赏迷人的好容貌。

两人和衣躺在榻上,几桌燃着一盏小烛,照亮床头,韶灵披着如瀑长发,慵懒的眸子几乎已要完全闭上,不过她很清醒。

“孩子呢?”她轻轻问了一句,生产的剧痛,几乎把她整个人撕裂。即便她睡了一夜,还是觉得累。

“你应该问,孩子们呢?”慕容烨浅浅地扯唇一笑,任由她给他分享温暖锦被,但他的手脚有些凉意,他并不靠她太近,生怕把身上的寒凉过到她的身上。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到生产的最后,她只记得自己咬破了他的手臂,其余的……不太记得。

“你生下了一对孩子,是儿子。”他浅然的口吻添了几分不容拒绝的笃定和温柔。

韶灵这才恢复了些许记忆片段,昨日,她蜷在慕容烨怀里,哭得倦累,他的唇,轻抵她汗湿发鬓间,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还不急听完,便昏迷过去。

“他们睡在小床里,我们都很累,待会儿再抱给你看好吗?”他指了指内室中央的那个红木小床,这是他几天前刚买的,谁也不曾想过她会早产,更没想过她会生下两个孩子。一切,都来的太过仓促,太过慌乱。“我已经命人再去买一张小床,否则,他们睡得太挤,会打起来。”

她被他诙谐的语气惹笑,抿了抿终于恢复血色的红唇,她眸儿清亮如水,深瞅着他瞧,芙面上寻不到半点痛楚或不适,仅有清艳无比、宛如瑰宝的笑靥。

“我带着孩子从百草堂出来的时候,天上只有漫天星辰,没有月亮,但那副景象真美。我打算给儿子们起名为允星和允辰,大的叫允星,小的叫允辰。”他将薄唇挪到她的面颊旁,轻轻地说,温热气息拂动了她的鬓角青丝。

她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望向他俊脸上的疲态,她生产孩子自然很累,但他看着自己早产,受到的折磨不比自己少一丝一毫。看他紧闭黑眸,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她轻柔拉开他的里衣,望向他右臂上的两个牙印,发觉自己咬的真重,都渗出血来。

待会儿,一定要给他收拾伤口,免得情况更糟。

“我不恨她了。”慕容烨幽幽地道出这一句,等身上恢复了些许暖意,才轻轻抱住她的身子。

他说的人,是张太后。

他亲自看到女子是如何经历不亚于死亡的痛苦,将怀胎十月的孩子产下……至少这种痛苦,抵消了他心中的恨意。

两人一睡睡到晌午才起身,慕容烨兑现承诺,将两个儿子抱来给她瞧,韶灵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顿时犯了难。

“谁是允星,谁是允辰?”她对辨别双生子,素来不擅长。

“允星眉间有一颗很小的红痣,看到没?他是头一个出世的。这个笑起来有一对小小酒窝的,是老小允辰。”慕容烨的语气极为轻柔,黑眸之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果然七爷有办法。”她笑的甜美。

慕容烨但笑不语,他也是双生子,感同身受,可不希望别人认不住自己是谁。更别提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幸好他老早就总结出两个孩子身上的特点,往后绝不会出错。

两个孩子似乎嗅闻到自己娘亲身上的特殊香味,各自往韶灵的怀中钻,她虽不敏锐,却也不愚钝,急忙把慕容烨推出帐外。“七爷你先出去……”她她她……该喂养孩子了。

他怔然地站在帐外,见她的身影解开衣袍,一手托着一个孩子的朦胧轮廓,知晓她定是害羞了。

垂眸一笑,不让她更加羞赧为难,他离开了内室,坐在外堂等候。

这一年年关,连翘从京城回来了。

“小姐,静安王对我很好,还说要收我为义子,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连翘征求着韶灵的意思。

“答应啊,不是好事吗?他为人和善,你在他身边,也能继续照顾他,是不错的选择。”韶灵微微一笑,说的平静。

连翘回来的时候,她就清楚,御祁泽已经能够正常行走。

快两年的时间了,总算有成果了。

韶灵将手边的糕点,推到连翘的面前。“若是他有孩子的话,跟你一般年纪了。”皇族男子十七八岁就成亲的不少,御祁泽三十有二,连翘在他眼里,岂不是跟儿子的年纪相仿?!

“王爷说,往后每年夏日,我能回来看看七爷小姐,就当放我长假,最多可留两月时间。小姐要我回来吗?”他问的极为小心。

“你何时回来都行的,我怎么会不要你回来?你帮了他,你们互相照应,也是好的。”韶灵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一柔。连翘在大漠,无父无母,在京城能跟御祁泽相依为命,过安逸的日子,并非坏事。御祁泽已经没有任何势力,虽为皇族,却过得孤单影只,极为凄凉,她留一个连翘给他当义子,总算让御祁泽生活中多了一个人照顾和栽培,也多了一点乐趣。

“这本书是王爷叫我送给小姐,说是感谢小姐的礼物。”连翘把一个青色布包放下,脸上恢复了往日的轻快笑容。“我要去看韶光,三月五月他们了……”

“去吧。”韶灵笑着目送他离开。

一打开布包,韶灵眼前一亮,彻底怔住了,从午后她便极为小心地翻看,到了天黑该用晚膳的时候,她还坐在圆凳上看书,神情极为认真。

“在看什么?”慕容烨推门而入的时候,见韶灵正在专注看书,他兴致上来,笑着调侃。“该不会在看春工图吧……”

韶灵轻轻抚平书角,把书合上,神色一柔,仿佛在她手下的书极为珍贵。

“我看看。”他恶劣的本性再度燃起,一把抢过韶灵的书,毕竟要论身手,她肯定是他的手下败将。

“七爷,你给我!”她蹙眉瞪视,仿佛在她的眼里,那本书才是不容亵玩的珍贵之物,而他,也没有这本书有分量,有价值。

“不能弄坏了——”她见慕容烨自顾自地翻书,刻意翻出“哗哗”的声响,她的心揪着,更是面容上泄露一丝紧张。

“弄坏了赔你不就成了?”慕容烨语气轻佻散漫,刻意调侃,不以为然。

“你买不起啦……快点还给我,七爷,别闹了。”她睁大水眸,张开双臂,甚至踮起脚尖,偏偏高大俊挺的他将书籍握在手中,不让她够着,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把戏,他玩的不亦乐乎,欺负她生的没他这么高大。

买不起。

这三个字,是很大的罪名。

“那我就先把书撕了,再买一本送你,你看我买不买得起。”慕容烨轻哼一声,眉宇之间尽是一派飞扬之色,说的极为笃定。就算称不上富可敌国,他整个云门的财富,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个女人居然因为区区一本书而小看他?!

“别动别动……算我求你了七爷,真的是早已失传的医书《医传》,是孤本——”她的眼底尽是央求,语气柔软,眼睛动也不动,生怕他一时兴起,把书撕毁。

慕容烨听她这么说,看她实在在意,不再戏弄她,把书放回桌上,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眉眼顿时软和柔美许多。

他双臂环住她的腰际,他沉沉低笑,震动了伏在胸口的她。“为了一本书跟我动气,也就你做得出来。”

她瞪了他一眼,分明是他先激怒她,但终究还是被他胸口的温暖融化,两人都不再记挂方才的事。

一转眼,离她生产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她的身子渐渐纤瘦匀称下来,却也比起过去合宜不少,元气渐渐恢复。半个月前,她依旧坚持去百草堂,只是慕容烨要她以马车代步,亲自陪同,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一天。

两个孩子应付照顾起来虽然耗费大量时间,但她不曾答应慕容烨要请个奶娘的要求,她很坚持,要亲自抚养孩子,不假手于人。

幸好,两个儿子都很乖,夜里也鲜少哭闹。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过得平静而幸福。

用了晚膳,慕容烨牵着她的手,两人一道走向庭院,每一日的散步,成了他们交心谈话的最佳时刻。

缓缓的安静和平间,韶灵的声音如琴音般流泄出来。“七爷,不如你先睡到隔壁屋子去吧。”

慕容烨停下脚步,正倚在梅树旁,氤氲的寒气由轻笑的唇中呵出,黑眸回望她,带着一种趣然的神色。“有了孩子,就不要我这个丈夫了?”

“有时候半夜起来喂养他们……总是把你吵醒,害得你一个晚上睡不好,不如分开睡……”韶灵不曾看到他此刻的神色,话音未落,才走了一步又被人拉了回来,差点害她在雪地上滑一跤,幸好他握抱在她腰上的手掌抱得够牢,加上她反射性地扶住梅树,才不至于摔得狼狈。

“两个孩子把你拖得很累,我怎么会一个人贪睡?”他笑着反问,低下头,轻言细语的对她说话,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跟方才逗弄她抢走她书的人,似乎截然不同。她的请求,说的他好似一个只要自己快活的自私丈夫。

韶灵则是低着头,不言不语,望向脚下的雪地,耳畔垂坠的银流苏,随风摇曳。她站在一株梅花下,垂着小脸,望着地上零落的白梅花瓣,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你对我真好……”过去她不曾想过,也许慕容烨也会是个慈父,他年少不曾经历的,会全部在自己的儿女身上补偿,或许他会给的更多。

“傻瓜。”慕容烨无奈地笑,自从亲眼目睹她的生产过程,他没办法自私地让她一个人投入对孩子的照顾和关心,那股对妻子的珍爱及疼惜,涨满在胸口。“你让我没办法不对你好,不,只想对你更好。”

他将话,哺喂在她唇舌之间,在她惊讶微张着嘴里,更深深探入,与她的粉舌纠缠嬉闹,她被他吻得不能呼吸,涨红的脸上总算回复些血色。

他很故意地将唇抵在她耳际,似笑非笑的嘘气,“今晚把孩子抱小床上去吧,我睡得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

新婚一月之后,她便被诊断有了身孕,自从那时起,他当真鲜少碰过她,生怕对孩子不利。女子生产后的一两月,又是休养恢复元气的时候,两个孩子很是麻烦,她常常起夜喂养哄骗孩子入睡,他们两个人各自睡得不舒服,更别提他如何拥抱她,渴望她了。

一个孩子还好,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躺在韶灵身畔,几乎把属于他的位置都占据的干干净净……亲自拥抱那两团的快乐欣喜,随着与日俱增的不满怨怼,烟消云散……再这样下去,他岂止是身体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看着她对孩子微笑说话,把原本属于他的笑靥留给孩子们,这种被无视的感觉……真的不快。

大掌得寸进尺探进她的襟口,滑入肚兜之内,直接与她细腻的肌肤做接触。

她拉住他的手,眉眼藏着笑,的确,要一个年轻男人忍耐这么久,他已经颇为不容易了。轻点螓首,她弯唇一笑。“好。”

她答应了。

他宛若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把横抱起她,不理会她低呼的错愕,脚步飞快地回到屋内。拉下帐幔,他亲吻,她回应,她听见他浓浓低喘,快感堆积在他眉宇,锁着的无关蹙拧,而是欢愉。

他不知自己又贪婪地索求了几回,直到深夜,看她安然地依靠在他的胸膛,他伸手抚摸她细致的脸庞,只有在注视着她时,他的眸子才稍稍恢复些许温柔。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孩子,若有希望的话,添个女儿好不好,七爷?”她征求着他的意思,面颊绯红,嗓音柔和,隐约有些**过后的慵懒。

“以前想过有孩子很麻烦,如今我也是这么想的。”嗓音闷闷的,因为她说竟然还要个孩子……两个儿子已经够头疼的了!被遗弃的感觉真的很窝囊!“我们以前只有两个人,多好……”他想做什么,她就放任他做什么,特别是在江南,两人如胶似漆,恩爱缠绵,哎。

“看我最爱的人还是七爷啊。”她看着他跟儿子们争宠不快的表情,心中涌入些许甜蜜,她主动以双臂搂住他的赤身,唇边的笑意格外甜美娴静。

这一句话,轻而易举抚平了这些日子他积压在心中的不满。他轻轻吁叹,稍稍沉默之后,靠近她的身体,再度诚实地有了反应。

因为那一句,她最爱的人还是他。

哪怕他们往后,还可能有孩子。她真是一个神奇的女人,总是轻易安抚他,将他满身荆棘给抚得一干二净。

方才不过是暂且歇息,如今再战。慕容烨翻了个身,他俊美面孔不怀好意地逼近她,方才的大汗淋漓还未彻底餍足他体内叫嚣的猛兽,她柔顺地顺从他在她娇躯上点燃火焰,她如水,他似火,她浇不熄他的**,他却能沸腾她的热情。他在她颈边浓重粗喘,气息烫得她浑身发红。

兴许,她也想念他的拥抱,想念这种彻底跟他融为一体的感觉,仿佛彼此都成了对方的一部分,这辈子,再也不会面临分别。

两年后。

慕容烨回到屋子,看见她在榻上熟睡,他靠近她,抚摸她的长发,她没被惊醒,兀自睡着,面容好安详,不沾染任何俗世纷扰,教人仅是看着,也会跟着宁静下来。

他们依旧只有一对儿子。

他不再担心会有更多的子女来跟他分享她的关爱和温柔。

她在百草堂上的坚持,的确令他刮目相看,不只是为了她的理想,更是为了他,为了他们这一家,她几乎每日都去为贫苦病患看诊,短则半日,多则天黑才能回来。

若是用这种方式可以换来彼此安心地享受安逸的生活,他也甘愿。

他不再日日陪伴,三月的身手已经强过一般市井之徒,有他在药堂做事和保护,他很安心。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每月抽出好几日,在她的药堂做些琐事,不再让她一个人辛苦。

她说他变了好多。

但他心甘情愿。

静安王认了连翘为义子,每年的夏日,连翘会回来暂住两月,韶灵跟静安王如何相识,他不曾问,京城的那些纠葛,他们都似乎已经淡忘了。

明月坊的新当家偶尔跟韶灵通信,每年夏日会派人送来大漠盛产的瓜果,几乎够吃半个月的。

他为韶光请了一个师傅,教他书画的本事,这两年他跟韶灵的生辰,韶光送的都是画卷,一年比一年笔法纯熟。有些时候,他常常觉得在韶光的身上,会看到风兰息的影子。他不否认风兰息是他心中的一个坎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东西的痕迹总会渐渐淡去,而且据他所知,这两年,她不曾跟风兰息见过面。

他常常去看韶光,虽然韶光的话并不多,十三四岁的少年到了老成的年纪,很多心思都藏在心里,但韶光曾经跟他提过几次,他想见宋大哥跟风大哥。“姐夫,要是姐姐不见他们,我何时可以让他们来看看我吗?”韶光曾经这么问,几年前打死也不喊他姐夫的倔强男孩,越来越懂事。

或许,他也该释怀了。

两个儿子已经到了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前几日他跟韶灵一道陪伴儿子们玩耍他从城内买回来的那些木板玩具,突然听到允星叫了一声“娘”,允辰却低着头自顾自摆放木板玩具,玩到一半,看韶灵抱着老大亲个不停,他才淡淡喊了声“娘”,仿佛很不情愿。韶灵看慕容烨面色难看,急忙让儿子们现学现卖,花了不多久,就让两个儿子喊出“爹”这个字眼,因为几声呼唤,他当真又让他们在大床上一道睡了几晚,他们一人抱着韶灵的一个胳膊,床上再度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后来,无论她们叫“爹爹”叫的多响亮多甜蜜,他再也不让他们上床来。孩子已经两岁多,头上编着乌黑的小辫,身上穿着蓝色小袄,袖口和领口圈着一圈白绒绒的毛皮,很是可爱。不得不说,他们的孩子是及其漂亮的,眉宇之间很有他的样子,但嘴儿跟韶灵一样红润丰盈,皮肤像是女孩子的白皙细嫩,韶光曾经说过,允星允辰很像小金童,每个人见了都喜欢。

可爱吗?!

如果他们不常常梗在他跟韶灵之间的话,还算是可爱。

她依旧在自己的眼下睡得很沉,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但她还是跟三五年前的模样,没有多大的区别,但两人的性子,经历了长时间的磨合,越来越默契,对于对方也越来越包容。

或许有这一对双生子就够了,当初怀上孩子也是过了很久,而这两年,她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他的确无所谓,两年前韶灵说过还想有个女儿,似乎已经成了奢求。

慕容烨起身,走到门外,外面在下着大雪,他伸出左手承接不断落下的冰雪,皎白似柳絮的结晶甫贴人掌心,随即被温热的体温融化成一小摊冰水。

他想起,多年前遇到韶灵的那个大雪天。

当时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性子很是清冷,从小到大没有任何同伴和朋友陪伴,老马在城内订了年夜饭,他不想去,推脱了大半月,实在受不了老马的啰嗦,才在新年过了半个月的日子,去城内吃年夜饭——当然,只有老马觉得这种日子也不对,人头也不对的酒席算是年夜饭。好笑,两人面对面吃饭,就算是年夜饭吗?!

回来的路上,大雪盖住了他们常走的那条大路,老马只能挑了另一条远路。

结果,老马发现了她。

结果,他带回了她。

他们之间的缘分,像是千丝万缕的红丝线,从此之后,再也无法解开。

“又在想当年的事?十两银子买回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的确算是很划算的生意。而且,这个小丫头还能在多年之后卖身成为夫人,给你生一对儿子,更是划算,简直是千载难逢。我前几日洛府买了三个丫鬟,一签十年,也要三十两银子呢。”有人在说风凉话,丝毫不嫌如今的大冬天,已经够冷的。

冷厉眸光直刺向坐在屋檐下的洛神,却吓唬不了他,他轻啜香茶、顺道回敬慕容烨一个嘲弄的笑容。

“我跟她,很有缘分。”慕容烨淡淡地说,收回了凌厉目光。

“孩子都生了,缘分不值钱啦。”洛神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喝茶。

慕容烨缓步走向前,坐下,洛神倒了一杯茶,送到他的手边。

低头,慕容烨望了一眼杯中上等的西湖龙井,扯唇一笑。“今年你在云门待得比较久。”以往,洛神最长待不过十天,这回,从新年一直过到三月初,已经快两个月了。

“她跟你抱怨了?”洛神挑眉,神色依旧清冷,语气却很戏谑。

“你知道她不会。”慕容烨丢下这一句,言辞坚定,幽然品茗。

“反正我在洛家过年的话,不过是应付一群来讨压岁钱的所谓亲人,还不如来这儿,逗逗你那对小鬼头。”洛神说的意兴阑珊。

慕容烨没说破,洛神到底是冲着来逗逗韶灵,还是逗逗他的儿子。洛神两年前赠予儿子们每人一个富贵锁,颇为用心,据说戴了就能平安健康,一生富贵。

雪花,一片片地漫天飞舞。

“不过,她还算是蛮会持家的,云门这两年的光景,越来越好了。”洛神摆出了棋局,难得听他说一两句称赞话。

慕容烨勾了勾薄唇,黑眸之中闪过一抹笑意,摸了一枚棋子,静默不语。

“她打算睡一个午后?”洛神没发觉,过了这两年,他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在慕容烨面前,谈及韶灵这个人了。

“她很怕冷。”慕容烨一句带过,语气却平和不少。

“每年都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还怕冷?我今天看她好像套了两件夹袄,我还想问你她是不是又怀上了。”洛神的话,依旧刻薄带刺,若是当着韶灵的面听了,女人一定会暴跳如雷,指着他鼻子大骂。

“以往,我有时候看她要穿三五件。”慕容烨神色一柔,不管是心结导致,还是她的宿疾导致,不过她这种怕冷的症状,已经比过去缓解不少了。

洛神寥寥一笑,不再说话,不过他随身所带的那一只玉箫,却依旧佩着那一只玉蜻蜓配饰。

很多话,心照不宣就好。

“好几年没听你说她犯宿疾了。”洛神悠然自得地说,扫视棋局,不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的确一回也没犯过。”慕容烨拿着棋子的手,稍稍顿了顿下,没曾留意的事,被洛神的无心之话点醒。该不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她的宿疾能够痊愈,就算不能痊愈,发作的次数少一半,也是他希冀的。

……

“小舅舅,糖糖……”允星趴在韶光的背上,抓住韶光的黑发,一手空着,还指了指不远茶几上的牛乳糖。

韶光转身,轻轻拉下允星的双手,将一碟牛乳糖送来,这是用风华国送来的牛乳炼制的糖果,他其实早过了吃糖的奶娃年纪,都是姐姐送来的,他不好意思拒绝姐姐的好意,结果,还不是大半都落到了这个贪吃小鬼头的肚子里?!

允辰巴巴地望着,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允星伸手抓了一大把,看弟弟安静不说话,他则将糖果塞到允辰嘴里,然后自己也吃了一颗,两人对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嘿嘿一笑。

“允星,你真是个好兄长。”这种对弟弟的照顾情怀,应该从自己姐姐那里继承出来的吧,韶光一边笑夸,一边这么想。

他很喜欢这两个小孩子,虽然他自己也才是一个小少年,却已经荣登两个小奶娃嘴里的小舅舅,让他颇为自豪。

跟这样纯净无暇的稚气孩童一起相处,他仿佛也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他反而可以尽情倾诉。

“小舅舅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还在大漠呢,离这儿好远好远……”给允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韶光文静清俊的面孔上,多了些许柔和。“后来,受了好多伤,很痛……”

下面的这些话,就连自己的亲姐姐,他也不曾说过。

“不痛,呼呼。”允辰在空中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根本就听不懂韶光的自白,但“很痛”两个字,他听到了,也有了反应,上回他爬到地上磕着了头,娘就是给自己呼呼的,就不痛了呢。

“是啊,早就不痛了,允辰。”好乖的孩子。韶光笑了笑,拍了拍允辰的面孔,陷入了回忆,低低地说。“有一回,他把我反锁在屋里,要不是突然传来消息,他们全家都要迁回中原,我不敢想那个晚上会发生什么……要不是当时快打仗了,我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那个混蛋的手里。没想过后来,我跟姐夫泡温泉的时候,他看到了我身上的伤,说男人的身上有些疤痕才阳刚,还给我看他胸口的伤呢……我不自卑了,也彻底释怀了,后来跟姐夫,也就是你们爹爹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爹爹好……”允星也找到了唯一认识的名词。这几天,他们已经从单个的“爹”这个字眼,发展为“爹爹好”三个字呢,多了不起。

允辰看了一眼允星,从允星衣袋里抓了快牛乳糖,眨巴眨巴地看着韶光。今天小舅舅的话特别多呢。

“你们算是知道我秘密的唯一,不,唯二的人,看小舅舅对你们多好。以后你们有了秘密,小舅舅也会守口如瓶的。”尽管清楚,两岁多的小孩子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但他还是渴求有个人能够知道他的秘密,让他说个够,不必再埋藏在心里。那个坎儿,他已经跨过去了。往后,再也不会影响他了。

慕容烨回到屋内,看韶灵已经醒来,泡了一杯牛乳,端到她的面前。“你越来越像冬眠的动物了——”

“这两天总是很困,下雪封路,也不用去百草堂,正巧在家里陪七爷,不好吗?”她俏皮一笑,眼底的神韵依旧还有少女的姿态。

“只有你觉得这是在陪我,你一睡就是半天,我只能跟洛神对弈。”慕容烨看她低头喝牛乳的安静模样,低声沉笑,说明自己备受冷落的现况。司马每年都派人送牛乳过来,一年两次,不但她爱喝,就连两个儿子也很是喜欢,偏偏他喝不来这种东西。

“七爷,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韶灵眼神一亮,正襟危坐,打算交代清楚。

“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他们足够默契,慕容烨已经能够想也不想,就接下来她的话。

“我分不清对七爷而言,哪个是好消息,哪个是坏消息,还是两个都是好消息啦。”她挽住他的臂膀,刚刚喝过牛乳的红唇上,沾上一小圈白沫,随着她说话吐气,格外令人心痒。仿佛在对他叫嚣,来啊,你来咬我啊。

他经不得激。

他毫不犹豫地吻了她。

“这算是严刑逼供吗?我本来就打算要说实话。”直到被他吻的天昏地暗,她才回过神来,少了少女时候的娇羞,她笑着打趣。

“说吧,你反正喜欢玩先斩后奏。”他神色淡淡,口中弥漫着香浓的牛乳味道,这样尝来,似乎滋味还不坏。

“我刚生下允辰允星后,她曾经来看过孩子。”韶灵直直望向慕容烨,搭在他臂膀上的手,不曾抽离出去,他脸上的风云变化,她一丝也不愿泄露。

慕容烨只是沉默,黑眸深沉莫测。

但她清楚,这是默许,默许她将实话说下去。

她轻轻蹙眉,嗓音轻柔。“我本以为她想把孩子抢走,本不愿把孩子抱出来看她,但后来,我还是妥协了。我没想过她竟然那么安静,抱着他们,就这样坐了半天,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让我照顾好这两个孩子。”

慕容烨挑眉看她,语气很淡,听不出有丝毫的怒气。“过了两年你才告诉我?”

韶灵苦苦一笑,将他的臂膀抓的更牢,眼底尽是动容。“两年了,她没再来过,或许她真的容忍我们在宫外生活了,七爷。”

慕容烨下颚一点,算是回应,他虽然不在仇恨张太后,心中也愿意承认她是自己的生母,但仅此而已,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纠葛,才能各自安生。

“还有一个消息,一并说了吧。”他一副皇帝开恩的神情,好整以暇地望向韶灵。

“我……有了。”她的唇儿弯弯,双目清澄发亮,胜过她耳畔的珍珠簪子。

“这回不是好像有了?”他取笑,拿三年前的事当笑料。先斩后奏,这回怪不得她,只能怪自己最近太不知节制,两人交缠到深夜才作罢。

“我的手没发抖,也捉着脉了,真的。”她不让他误以为自己在说笑,一脸认真表情,顺便将白皙手腕伸到他的面前,要他查探真相。

他无言以对,当他娶了个大夫当妻子,他也会把脉看诊,无师自通吗?!

“会不会是个女儿?七爷?”看他有些出神,她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要他继续参与这个话题。

哎。

慕容烨却听到自己心中的浅浅的叹息。

麻烦。

生儿生女都一样,都是妨碍他的小麻烦。

这张大床,可再也容不下多一个孩子了。

他打算让人做一张大床,到时候把三个孩子都放在床上,免得来打扰他夜晚的生活,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就这么定了。

“今天我也做了个决定,等孩子再大一些,你可以让宋乘风或是风兰息来做客,孩子们多几个疼爱他们的长辈,没什么不好。”他的唇边有笑,俊美的面孔愈发温柔起来。

韶灵微微怔住了,最终笑着点头。“都听七爷的。”

“若是个女儿,名字就由你来取,你想叫她什么名儿?”

“念恩?”她粲然一笑,轻声解释:“七爷救我一命,我这辈子记得七爷的恩情?”

“太老成。”不好。

“雪芙?”出水芙蓉,自重自爱。

“太文雅。”不好。

“那叫什么?”她蹙眉,她才有两个月身孕,何必急于一时想好名字?!

“叫琉璃吧。”慕容烨静静地说。

她一拳击上他的胸膛,看他故作深沉,又打了几拳,看着这个不客气躺上床来的俊美男人,拧着眉头逼问。“你不觉得怪?”

慕容烨另只手掀开了被,露出被她几拳打中胸坎而正轻轻咳嗽的俊颜,噙着疼痛与温柔并存的笑意。“当年你父亲为你想得这个名,其实寓意很深,琉璃象征祥和,是佛器之一,又很通透,人的性子跟琉璃一样聪慧,不也好吗?这么好的名字,你只用了九年,太可惜了。不如用到我们女儿身上,将这个好名字延续下去。”

韶灵听着有理,方才听他刻意咳嗽,虽然知晓他是装出来的,但小手却比理智更快,为他轻抚胸口。“琉璃,慕容琉璃……是挺不错。”

“当然不错了。”他将薄唇印上她的额头,嗓音低不可闻,轻轻拥住她的身子,毕竟,这块通透琉璃生出来的小琉璃,也会跟她一般娇媚可爱吧。

这样想想,似乎他不排斥多一个女娃。

这回,暂且不跟她算这笔“先斩后奏”的帐了。

隆冬过去,春风袭来。

人间四月天,桃花始盛开。

漫天的粉色花雨,被风吹散,在半空中肆意飘摇,最终落了一地。

桃花林中,有两人并肩坐着,正是慕容烨跟韶灵,他一袭紫袍,她一套红裙,极为明艳。

轻轻挑拨出一个琴音,她拨弄着面前的琴弦,他随即跟上,挑出音律,悠扬曲折的琴声从桃花林中漫开。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琴瑟和谐。

他一言未发,只是暖意融融地笑看着韶灵。

见他专注凝视,韶灵脸上的欢欣刹那绽放,她轻笑出声。

“一定是个女儿,她特别喜欢音律,往后让七爷亲自教他抚琴。”

他将俊脸靠在她的面颊旁,神色一柔,仿佛周遭的喧闹,根本无法传入这一片桃花林之中。他的眼里,只有她,而她也是。

这一年,他还不到而立之年。韶灵还不满二十三岁。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过去,他知道何为满足,却不知何为幸福。

但似乎这几年……他知道了,也拥有了。

他温柔封住她的红唇,两人至于琴弦上的双手,十指紧扣,她的眼底盛满了温暖笑意,宛若琉璃一般闪闪发光。

经历了太多的悲喜,才换得了如今的你。

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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