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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结局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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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朴看看装着若无其事吃饭的郭世保,听母亲再问:“说你不洗就能睡,你打小儿可是爱干净的毛病?”

郭世保专心的对着一盘子菜。

郭朴问母亲:“这小子在家里淘气了吧?”二妹凑上来:“父亲,您要一视同仁!”郭世保大声回二妹:“我就没去陪父亲!没有好好玩!”

“我们是打仗,不是玩!”二妹对弟弟气呼呼的脸蛋子噘着嘴!郭世保鼓着脸蛋子,看上去比姐姐更生气。

程知节尴尬,先说二妹:“你怎么不让弟弟?”郭世保咧开嘴;“她从来就不让我!”

郭老夫人笑起来:“一年多不在家,见面就争!二妹,你是个女将军了吧,回来就和弟弟吵!”郭世保更得意:“居然还有这样的将军,只会和我吵架!”

不说这句话还好,说起来这句话二妹垂下头,再怯生生对父亲看一眼。旁边坐的是程知节,二妹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小王爷装没看到,自言自语道:“宫中要看女将军,不过是句口语。打过仗的姑娘,看几眼算了!”

二妹再委屈地看父亲,郭朴冷冷瞅她:“找挨打?”二妹不再说话,闷头吃饭。报的军功上,还是没有郭二姑娘的名字。

郭朴只要健康活泼的女儿,而冲着程知节的真情意,这女儿很有可能当王妃!程知节更不例外,他要妻子不要将军!

一个当父亲的,一个是未来丈夫,两下子里手拦开,二妹什么也不是,还是郭二姑娘。

热气腾腾的菜送上来,凤鸾手上有一片红,念姐儿手上有一片红,郭朴含笑抚过妻子的手,再问念姐儿:“母亲不小心,你也学着不小心。”

念姐儿也嘟嘴:“母亲催,说快快快,父亲要等得急,就把油溅到她手上。我调汤呢,不防烫到手。”

凤鸾嘟嘴:“你又何必说,你还能在家里做几顿饭?”念姐儿马上不言语,小心看看程知节,母亲只顾说话,忘了还有一个外人。

凤鸾顺着女儿眼光见到程知节,再看二妹,噘着嘴;郭世保,对姐姐比着,噘着嘴;念姐儿是小嘟嘴,凤鸾奇道:“你们怎么了?”

郭朴放声大笑:“这全随着你!”

念姐儿吃吃两声,二妹嘻嘻几声,郭世保嘿嘿。程知节看着这一家子人,笑得更欢。

晚饭把小王爷住处安排好,又把各人都看过。凤鸾回来,见房中烛火明亮,郭朴斜身睡在床上,手执一卷兵书,心里不由得就喜欢上来。

轻咬着嘴唇凤鸾过来,没有先上床,在床沿上坐着。郭朴抬起眼眸,笑意盎然。凤鸾含笑盈盈,娇声柔媚。

喊一声“朴哥”,夫妻眼波如水波相接,有波有潮有浪涛,又再回归平伏,只是心满意足的笑。

“回京里呆多久?”凤鸾揉着衣带问。郭朴也不急着拉妻子入怀,肆意欣赏着美人烛火下,所答非所问:“想不想我?”

老夫老妻重逢,凤鸾扭捏起来,声如蚊讷:“想……”郭朴慢慢凑近去,问的缓缓:“想还是不想,大声些,想我哪里?”

地上两个身影慢慢贴在一处,忽然情热暴发如火,郭朴按倒凤鸾,气喘着撕扯她衣服。凤鸾身子软软如绵,习惯性的闭上眼眸,又柔情如水的睁开。

她要看着丈夫,不错眼睛地看着。眸子是相思、思念、缠绵和依恋,又伸出手抱住郭朴的身子,摩挲他大腿上伤痕,每抚一次,心里就疼爱一分。

细细的喘声不住出来,夹着郭朴低低的道:“凤鸾,”他不住口的喊着,凤鸾眉眼儿舒展着,不住口的答应着:“哎,”

事毕,夫妻相抱着不愿意分开,凤鸾伏在郭朴怀中,听他说二妹的事。“她找我问,她说看过军功,不是将军也是校尉,被我打了几鞭子再不敢问!”

郭朴亲了凤鸾一口:“不要心疼,她身上穿着盔甲,抽到盔甲上疼不到她。”凤鸾很喜欢:“朴哥,只有你最为孩子们着想。姑娘小姐的,当什么将军!”

“她要成亲,要当王妃,这将军头衔还是算了!”郭朴把凤鸾抱得紧些,凤鸾又贴紧他,两个人都不嫌对方身上有汗,反而觉得毫无空隙才好。

郭朴轻声道:“本来我是想给她一个将军头衔,是我的宝贝女儿,能当将军,我面上有光!你当我怕别人说,我才不怕。不为儿女们,我们辛苦为什么!不过,怕汾阳王府里挑毛病,多一事还是少一事吧。”

“小王爷是好的,我看出来了,可是王爷王妃,真的会答应?”凤鸾问出来,郭朴眼含笑意:“不知道,这是小王爷的事。”

凤鸾娇声:“朴哥,以前我觉得不成亲事也没什么,现在我怕不成亲事,女儿伤心。”郭朴微微一笑:“依我看,不成亲事,是两个孩子伤心。小王爷是个懂事的人,一道圣旨我正好进京送念姐儿,他的意思也是方便汾阳王见我。”

“这圣旨是他求的?”凤鸾这样问,郭朴道:“差不多,不过京中最近有信来,说皇上欲立太子,要当太上皇颐养天年。”

凤鸾一惊:“哪位殿下?”她眸中闪过寒栗:“宁王殿下在我们铺子里的帐?”郭朴掩住她红唇,柔声道:“我不过是对你说一声,你放心,一切有我!”

这话是最实在,又最真实的一句。凤鸾搂紧郭朴身子,朴哥说出来的这句话,是最为可信的一句。

郭朴抚着她的背,有一句没有一句说着,慢慢到入睡。

第二天开始收拾东西,二妹没多久过来告状:“母亲,我放的木马玉马,全没了?”郭世保在旁边嘻嘻:“早说过,这些全归我呀。”

郭朴瞪了二妹一眼:“也大了一岁,回来就知道告状!”二妹带气出来,程知节在外面看院子里花草,一字一句全听入耳,回身取笑:“以后岳父母更不疼你,你快是泼出去的水。”

二妹不理他,回房里打开自己回来行囊,里面是一堆大小不同的木马,竹马,有巴掌大小的,也有手指大小的,二妹双手捧着回来,郭世保亮了眼睛,屁颠颠儿的过来:“二姐,你今天这衣服真好看。”

“这些,是我千方百计求人给你刻的,本来我的那些也要给你。”二妹遗憾地道:“可是你不等我给,就全拿走。让我少做一次好人!”

郭世保捧高小手来接,怕接不全,放下手扯过袖子乐呵呵接过,二妹空下手,点了弟弟一指头:“世保,以后夸人,不要只会说,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我一年多没听,猛一听到,还是觉得怪。你怎么不说姐姐好,而是衣服好。”

“那,”郭世保为了难:“那我夸母亲的衣服好看吧。”他人小鬼大的找出来这话的出处:“大姐说,女为悦已者容,褚先生说,不能乱夸姑娘容貌,我只能夸衣服。”

念姐儿惊呼一声红了脸,过来举手要打:“世保,你又乱说。”郭世保机灵的闪开,抱着自己的一堆新玩意儿走开。

郭朴装没听到,专心对着小桌子上茶碗看。凤鸾没忍住,有了一丝笑意出来,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

念姐儿不自在,过来看母亲有笑,不依的拧到她怀里:“是世保胡说,我才没说过话。”凤鸾这下子忍不住,笑了两声出来:“朴哥,快打世保几下,让他乱编排。”

想装没听到的郭朴没法子再装,喊凤鸾:“儿子不好,就是你不好,过来,让我打两下。”念姐儿对于父母这种态度很是不满,轻轻跺脚,奔出去避羞。

郭朴和凤鸾莞尔一笑,见南吉过来。南吉带着严肃认真,郭朴微微一怔:“什么军情?”南吉回道:“京里新来一位钦差,要见老爷。”

“是哪一位?”郭朴大为奇怪,又心中猛地一沉,觉得这事不奇怪。边道:“取衣服来。”南吉回道:“是左散骑常侍方大人。”

郭朴眸子里又一暗。丫头们捧出官服,凤鸾亲自来给郭朴更换,房中只有夫妻两人,见郭朴黯然神伤,凤鸾低声问:“方二少的哥哥?和你像是不好,他和宁王殿下走得近,是为虞大人开脱而来?”

“不知道,”郭朴心里冰凉,不愿意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凤鸾。凤鸾给他系衣带,再陪笑:“虞大人在这里,我可没少送东西去。论理儿,我想在你的军中出了事,恐怕给你脸上抹黑,可你家信中让照顾他,我一直都是听从。”

妻子笑靥如花,不无讨好。郭朴忽然心底长叹幽幽,抚一把凤鸾面颊,柔声道:“生受你!”

他更过官服出来,方大人在客厅上正在鉴赏。见郭朴来,他板起脸,面南而立:“圣旨下!”郭朴跪下请过皇上安好,听方大人宣旨:“……虞临栖勾结异邦,此系死罪!命怀化大将军郭朴监刑!”

早有悲凉感觉的郭朴,还是惊得坐倒地上。他直愣愣对着方大人的靴子看,靴子上有一些尘土和泥,临栖就要化为土,郭朴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如苍茫茫雪白关外野地。

方大人呵呵笑着来扶他:“都护,你这里也有好书画。”他的手臂一碰到郭朴,郭朴打回精神。见自己过于失态,忙换上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小心探问:“大人,虞临栖的案子,理当回京再审!”

就地杀人,总让郭朴生疑心。

方大人正气多多,抚须带着告诫道:“都护,这是宫中的旨意!”郭朴茫然不知所措,虞临栖后面必有指使,这种案子理当回京再审。如今杀人,他心中陡然一惊,闪过几个字,杀人灭口!

对方大人看去,他转过身子,兴致勃勃欣赏客厅挂的书画,不时称赞几句。郭朴知道自己问也无用,他深深嘘唏,止也止不住。等方大人闻声回身,郭朴悲伤地道:“大人,不知道怎么监刑?”

是斩首,还是……。

想到虞临栖要身首异处,郭朴心中一痛,差一点儿把他重重击倒。他强忍着痛苦,艰难地看着方大人,张张嘴想问,能留个全身吗?只是问不出来。

方大人从容微笑:“虞临栖我也认识,依我看,圣旨中既然没有写明,就给他留个全身!”他笑着还要来征求郭朴意见:“都护,你说呢?”

“多谢大人!”郭朴拱起双手,躬了躬身。见方大人也有识情识趣意思,郭朴定定心,慢慢把事情想周全,道:“他狱中呆上许久,容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在这里,郭朴哽咽了:“我和他相交一场,想给他备个好点儿棺木,请大人行个方便。”

方大人点头似有赞赏之意:“都护有此心意,下官岂有不答应之理。”郭朴安排下酒菜,让临安和长平来陪方大人,他抽身进来,到里面来见凤鸾。

回来的几步路上,眼中有了泪。含着泪到房中,凤鸾吓了一跳,丢下手中衣服:“朴哥,你怎么了?”

郭朴也不及再伤心,让丫头出去,和凤鸾把事情说一遍,恳求道:“去给他备上好棺木,还要诸般东西。我们回京路上天暖,不能让他……坏了身子。”

凤鸾惊得面色发白,好在手中是空手,没有东西掉,袖子瑟瑟微抖。郭朴深深看着妻子,见她眸中渐有了泪,郭朴心中宽慰许多,把凤鸾紧紧抱在怀里:“凤鸾,我妻!”

这半辈子深恨虞临栖,恨到在郭朴面前只说反话的凤鸾,真正地为虞临栖在悲痛。

流下几行泪水,凤鸾轻推开郭朴:“我去为他准备后事,再有,我想,应该去送送他吧。”微仰面颊看着郭朴,凤鸾生怕他不答应。

为什么怕郭朴不答应,凤鸾是真心想去送,又怕郭朴以为自己另有心思。

郭朴把这些心思全看在眼里,俯身亲亲凤鸾,答应道:“好!”

虞临栖很镇定,要说唯一听到没有泪水的人,就是他!郭朴和凤鸾都为他流泪,为他难过,虞临栖听到,半点儿不吃惊。

郭朴昨天回来,就为他安排在一间单人牢房。他高大的身影难掩难过,虞临栖踱步到窗前,往外面随意一看,窗外日头打在他身上,春光下也全是孤寂。

虞临栖轻叹一声:“春光易逝,”回身满面微笑:“厚朴,我要去了,你保重!”郭朴一刻不放松的看着他,两个人都回到那几年同住同吃同心的时光,各自都有了一笑。虞临栖道:“这才像你,不要愁眉苦脸,人生百年,也必西去。”

“我妻子,想来看看你,”郭朴静静说出来,他知道凤鸾别无心思,但他怕虞临栖多心。虞临栖愕然,马上欢喜道:“难得她来送我,请。”

郭朴回身,南吉送上一个包袱,郭朴亲手送给虞临栖:“她说你爱干净,为你准备这一套衣服,又怕你不喜欢。”

玉色包袱本身,就是鲜明的色彩,让人想到希望。虞临栖打开包袱,见里面雪白一身里衣,上下俱全。白色袜子,缎面儿寿纹鞋。郭朴解释道:“这是我的,我们一般儿大小的鞋子。”

虞临栖动容:“多谢!”

再看下面,是一件鸦头青色绣兰花的罗袍,织锦金线腰带,还有一块透雕朱雀牡丹花的玉佩,水头儿也不错。

金簪子上,镶着一块红宝石。

竟然样样都全,可以看出来郭夫人的尽心。

“临栖,她是,想全我的礼。”郭朴缓缓说着,虞临栖再一次长叹,眼中这时有了泪:“我明白。”

友人西去,妻子来送,足见两人情谊。

备下香汤,足有两大桶。没有虞临栖的小厮,南吉来服侍他:“虞大人,小的来侍候。”虞临栖见澡豆巾帛无一不全,微叹又道:“这是你家夫人准备的吧?”

“是,夫人是细心的。”南吉回过话,虞临栖想想郭朴才说的:“她是为全我的礼。”他心头忽然滚过一阵伤心,泪落滚滚入了浴桶。

洗了两遍,虞临栖换上新衣服,里外一身新,是最近坐监时从没有过的舒坦。外面摆好一桌子酒菜,郭朴坐在那里候着。见虞临栖过来,凤鸾才从外面进来。

她今天穿戴得很是正式,这正式要是以前,虞临栖肯定要不舒服,又要觉得凤鸾攀上高枝。可今天,他很舒服。郭夫人正装来送,说明重视自己。

凤鸾拜了三拜,双手敬过三杯酒,没有多的话离去。虞临栖也从没有这么有礼过,离席送她:“嫂夫人慢走!”

凤鸾的步子滞了一滞,这个人终于承认自己,在他将去的时候。她出来就泪流满面,前半辈子和他争丈夫,打心眼儿里就一直是争的感觉。

别的女人是和女人争丈夫,只有凤鸾,一直觉得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争丈夫。

座中酒菜不少,郭家豪富,凤鸾更把所有难得的菜都送来,虞临栖开怀大嚼,旁边有酒,还有酒杯,只有一个,郭朴没有倒上,虞临栖正眼也不看。

吃饱喝足时,虞临栖放下筷子,伸手摸袖子里,还有一块帕子。取出来一看,他微微一愣,却是自己的一块。

郭朴解释道:“在京里,我取了你一块帕子,一直没有还你。凤鸾,这才找出来。”虞临栖隐约记得有这件事,见到自己旧物,勾起他思家心肠。

“厚朴,请送我还乡,毙我于家庙外的大杨树下,我曾带你去过,那树下面,毙的是我小表妹,她成亲后得痨病,夫家不要,娘家也不敢安葬在家庙中。”虞临栖只拜托郭朴这一件事,再淡淡道:“我有旧物一件,是个孤本儿的书,你自取去,在我书架上第四层。你曾夸过好的,就是那一本。”

郭朴木然听着,等虞临栖尽情说完,轻拍双手,由房门看出来,可见院中缓缓进来一辆车。车上放着上好的一副棺木,油漆得锃亮。

“我陪你出去看看,你还有不满意,我尽力办到。”郭朴大声说着,似乎不止说给虞临栖听。虞临栖笑得恬淡,竭力不往院中别处房屋看,拿出他随意的公子派头儿来,和郭朴并肩出去。

棺木打开,香料味儿扑鼻而来。

虞临栖泪落如雨,仰天长笑道:“好!我虞临栖这辈子,还是有一个朋友!”笑声震震,在一旁小屋内听着的方大人皱眉,但他奉命而来,要听虞临栖会不会说什么,就继续忍着。

书架上的书给郭朴?方大人想回京去,要先到虞府去看看那本书。不过虞老大人现受牵连,府中被抄了一回,那书还在不在原位上?

长笑声过,虞临栖喝一声:“拿酒来!”郭朴面无表情招招手,南吉送上酒和酒杯,郭朴亲手斟上,握在手中流下眼泪:“临栖,我会送你去京中!”

虞临栖接过酒,惨然一笑:“厚朴,故人故物,望你常常翻看!”他最后久久看着郭朴,郭朴痛苦得不能自己,取帕子拭泪,再一抬头,见虞临栖直了眼睛,手中只有一个空杯。

“临栖!”郭朴大叫一声,上前一步抱紧虞临栖身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虞临栖唇边流下血水,露出痛苦之色:“故人……。故物……”

就此离去。

春风温暖,本是大好赏花季节。院中微风不时吹过,郭朴先是轻泣,再就越哭声音越大。方大人不得不走出来,验了验虞临栖已经没气,假意劝郭朴:“都护,你是官身,抱着罪官,这不大好吧?”

郭朴狠瞪他一眼,不放虞临栖。双手小心翼翼托起这身子,送放棺木中,亲手给他合衣,给他拭去唇边血渍,把香料摆放好,最后推合棺盖时,郭朴怔忡着,手扶棺盖不肯落下。

方大人心里骂一声,将军战场上杀人如麻,今天魔怔了不成?他在旁边心想看你几时落下棺盖,方大人不来劝。

南吉不忍心,劝道:“西去的人,还是落棺的好。”郭朴眼神焕散着回答得半点儿精神没有:“是啊,他西去了!”

大恸再哭一声:“临栖,你好生的去!”把棺盖重重落下,都护站起身,双手攥紧拳头:“走!”

“你,还运到你家里去不成?”方大人是真的看不下去:“这是死人!”

郭朴淡淡地道:“我和他,曾是朋友。大人,你也和他,曾是朋友!反正你住在我家里,不必担心这尸身有误!”

方大人气结,就是住在你家里,才不让你运回家!他阻拦不住,最后叹气陪着出门。一想到今后回京这一路上,一定要和这棺木在一处,方大人心想,晦气!

他不陪棺木还不行,宁王殿下一定要他亲耳听虞临栖的遗言,把虞临栖运回京中。幸好郭朴要同行,方大人多少好过些。

依方大人来想,虞临栖入狱的时候搜索过一遍,就是底裤也送回京中。他的人看与不看,有什么打紧?

可宁王殿下一定要这样,方大人也没有办法。

到了郭家,发现郭家的人更疯。门上挂了挽联,郭夫人和带着孩子们,都穿了素服。虞临栖是罪官,凤鸾却为郭朴的悲伤,不敢和孩子们为他有白花之举,却全是深色素服。

开了一间小客厅,停了虞临栖的棺木。这客厅让方大人的客房是最近的,虽然没有举哀,却让方大人啼笑皆非,不能忍受,也要强忍受下来。

郭老夫人在家里,郭朴让孩子们换下素服,这样已经算是尽礼,还要防备回京去有小人进谗言。窗前绿荫如洗,郭朴摆开画碟子,为虞临栖画一幅影像。

总有傲气多一点,再多一点斜睨,还有衣袖要飘飘,风姿要翩然,郭朴一笔一笔画着,把悲伤全画在纸上。

凤鸾不声不响在旁边,为他调画碟,再倒茶给郭朴。不时伸头去看,陪个笑脸:“你画得真像。”

郭朴默默画完,丢下笔自己端详一回。把凤鸾重新搂在怀里,低沉着声音道:“我和他,早就不是朋友!”

凤鸾认真听完,想问什么,最后变成耐心地道:“我知道。”

初夏时分,官道两边摇曳生出许多小花。在轻风下若美人自怜,又若随风折腰。娇艳小花旁的虞老大人,更显苍老。

他已摘去官职,宫中有旨,虞家出了叛逆之子,是朝野上下的不光彩事,指了一个罪名,把虞家满门尽数摘去官职,虞临栖处死的罪名,也并不明朗。

唯这不明朗,虞老大人还可以来接棺木。

扶着他的,是他的妻子。虞老夫人皱眉满面,老了不止十岁。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群人,却是满面春风,面有光彩。一家欢喜一家忧愁,这欢喜的一家,是怀化将军郭家。

郭有银带着欢蹦乱跳的亲戚们,为虞家考虑到,尽量让他们少说话。虽然不说话,这欢喜处处流露,和虞家的难过表现在一处。

这一喜一愁,不知道是谁造成?

虞家也不想来凑郭家的喜欢,只是他们要第一眼来见儿子。而且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几个虎视眈眈的人。他们是宁王殿下的人,收到方大人先头来信,把虞家上下又搜了一个遍。

虞老大人不来城外接棺木,他知道等见到,儿子的棺木会被打开,会被翻得不像样子。

郭家呢,郭有银必须来接郭朴,不仅是妻子、儿子一家回京,还有郭老爷子上了年纪,郭朴现在回来,真太是时候。

夏风中终于出现一行人时,虞家的人翘首以待,郭家的人欢喜不尽。只有那虎视眈眈的几个人,一如刚才。

方大人虽然倨傲,却知道郭朴数年功高,不敢走在郭朴前面。最前面的一匹马上人,英挺勇伟,自然流露出一派气势,郭有银泪水盈眶,郭有铮“嗷”地一声,带着亲戚们冲上去:“朴哥,我们等你许久!”

日头下,郭朴又瘦了几分,男人到中年清瘦,更添英俊。郭朴早早跳下马,郭世保不甘寂寞,从车里探出身子:“咦,这么些人,祖父在哪里?”

见远处站在有人,郭世保笑哈哈:“祖父在那里!”

郭朴是便衣,可郭有银见到儿子,就觉得无比英雄无比气势,原地站着看,他忘了过来。见孙子喊,郭有银笑容满面:“来了,世保,你想不想祖父?”

郭老夫人也从车里探出身子,对丈夫取笑:“哎,你倒不问我们娘几个!”郭世保从马车上一跳而下,张开双手跑着,没跑几步,被郭有铮一把抱住:“哈,逮到了!”

郭世保小腿踢着:“放我下来,我要祖父抱!”

等到了祖父怀里,郭有银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世保,你吃得这么重,又长得这么高!”郭世保抱住祖父头颈,对他说着悄悄话:“祖母可想祖父了,我天天听到提祖父!”

郭有银乐不可支,同孙子抵抵额头:“你真是个好孩子!”

念姐儿听到这句话,对祖母告状:“世保是个好孩子这话,又到了祖父嘴里!”郭老夫人嗔怪她:“你呀,也是个同世保争风的孩子。”

丫头们下车,此时过来搀扶她们下车。郭老夫人不见丈夫,先到前面车里来看凤鸾:“你可好?”

二妹和母亲坐一处,先回答:“好,母亲很好,只吐了一回,都在我帕子上!”凤鸾带着不舒服的样子,郭老夫人让她:“不必下车,好好养着。”再看两个都下车的孙女儿:“再生一个出来,你们更不服气!”

念姐儿噘起嘴,二妹噘起嘴,眼光瞍着去找父亲。郭朴和来迎的亲戚们一一话过,带着沉重走到虞老大人面前。

虞家出这样大的事情,虞老大人愁熬双眼,眼神儿花了。他眯着双眼,颤声道:“郭大人,我家临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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