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琼宴过后，朝廷便为新科进士安排去处。 本来前三甲留任皇城，其余进士下放地方考核。</p>

可今年的探荆白却被外放，且是不算富庶的云州。众臣先是惊异，而后恍然大悟。对啊，探郎可是晋州荆家，太后母族的人啊！</p>

棠朝为防止外戚做大，建朝初便立下规矩。国母母族不入皇城，帝王，太子择正妻时也多从地方清流氏族选择。族内若有女子为后，是不可皇城为官的。</p>

这规矩虽好，却也葬送了许多怀才之人的官路。比如荆家现在的老太爷，当年也是连中三元，经天纬地的人物，却因了妹子入宫为后，做了一辈子的荆州府尹。直到卸任也只是五品的官员，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抱负。</p>

现在荆家三代的后辈也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知太后的存在对荆家来说是福还是祸了。众人表面上扼腕叹息，谁知道背后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p>

李玖看着手中的情报，暗自发笑。那群官员却看不透，若是荆家再无女子入宫，荆白何愁熬不到出头之日。</p>

他才二十二岁，可比甲之年的太后年轻。心有沟壑，何忧出头之日晚乎。</p>

春日里的风景都渐渐明媚起来，李玖却犯了春困，整日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来了兴致便绣些有用没用的绢帕。</p>

这样的日子本是安闲，若是没有某些人的突然造访就更好了。</p>

敬王府已连着三次收到荆探的拜帖，管家一律应了李玖的嘱咐，以府中郡主当家不便见面为由辞去。可那荆白却极没眼色地投着拜帖，且因为赴任之期将近而愈发急躁，竟找了个日子登门造访。</p>

这可是李玖远方外祖家的同辈，李玖三番四次退了拜帖已是失礼，人家来了家拜访若再不见人，那可真就是不识好歹了。况且敬王府与荆家关系本就平常，若再传出不好的话，只怕关系无力维系啊！</p>

李玖在心里暗骂那荆白是个蠢的，哪有光明正大拜见别家未出阁小姐的道理，有一层表兄妹的血缘在也不行啊。</p>

骂归骂，人却是必须见得，还要好好招待。李玖将荆白领入王府正院的厅，唤了管家作陪，在里面设了四扇锦竹屏风，这才从小门进去，在屏风后与荆白见了一面。</p>

“荆表哥远来辛苦，更是金榜题名值得庆贺。小妹闺阁女儿，行事多有不便，未曾向表哥道贺，还请勿怪罪！”</p>

隔了厚实的锦绣屏风，李玖只能看到桌旁模糊的身影，知道对面的人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声音里的歉意一致。</p>

那边的人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坐得端正，隐约有些紧张，一只手紧紧握着腰上的玉佩。</p>

“郡主多礼，是霜华叨扰了。明知郡主见我不便，我还冒昧来了。郡主原谅霜华失礼就好，我怎会怪罪郡主。”</p>

“阿玖记得霜华表哥以前可是傲然的性子，幼时相见便直言长大了必定金榜题名，如今长大了，也达成了心愿，却愈发拘谨了。”</p>

李玖幼时随敬王妃省亲，与荆白见过几面。不过那时都是总角小儿，李玖被慕辞带着性子也是野的，整日和荆白捉蛐蛐，摘。荆白那时也活泼，张口就是长大了一定金榜题名，然后。</p>

对了，还有一个然后李玖没提。</p>

那时候稚气的荆白曾对李玖信誓旦旦地说过，等他做了状元，便风风光光娶她入门，让她当了状元夫人。</p>

这后半句，李玖自是不敢拿来调笑的，只得在心里偷乐。还是天意啊，当时自己便拒了他，不知羞地说以后要嫁将军，荆白也没做了那状元郎，都是冥冥注定的。</p>

“晋阳路远，阿玖多年不曾探望祖父和舅舅舅母，不知他们可好？近年身子可安健？”</p>

似乎是李玖的调笑起了作用，荆白总算放开了些，拧在袍袖的手终是放下来。</p>

“祖父身子向来康健，过年的时候还一人吃了大半桌子的菜，平日也没什么灾病，就是时常想起姑祖母，惦记着她老人家。”</p>

李玖在宫里待的时日久，知太后和外祖父关系亲厚，听到这些也不意外。至于自己的那几个舅舅舅母，可就真是随口一提了。</p>

太后年轻时添过一位公主，可惜福薄很小便夭折了。太后心里不爽，抱来自家弟弟尚在襁褓里的幺女在宫中抚养，这幺女长大了便许给了太后出的敬王。</p>

敬王妃自幼长在宫里，与晋阳的关系本就不亲厚，又因为婚事的事和家里起了龌蹉，两相更是厌烦。这般想来，李玖能记起这便宜舅舅便是好性子了。</p>

好在荆白也明白这些，并不强求什么。两人坐着聊了许久，多是些可有可无，琴棋书画的风雅事，大事什么都没。</p>

换了三盏茶水，李玖才厌烦起来，这荆白平白无故登门拜访，只为了谈谈风月，却让她处处陪着小心。着实让人难以提起兴致。</p>

荆白喝过了第四盏茶，这才起身辞去。李玖轻劝了两句便任他离去，丢了句“不易出门”就打发外院管家去送，她立时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p>

敬王府后院有棵桃树，府里的老人都晓得是王妃添郡主的时候栽种的。而现在，桃开的最艳时，也是敬王妃的祭日。</p>

现今后院那棵桃树又开了，枝叶繁盛的老桃树开了满树的粉嫩朵，惹得府里到处都是桃香。</p>

初开的，便已是这般迷人，等到开的最艳的时候，怕是香味要飘满皇城了吧！可惜到了那时候，郡主又会和往年一样吩咐人不许靠近那棵树了吧。</p>

荆白授了云州录事参军的官，算是外放官员里不小的官了。赴职那日多人去送，连久居深宫的太后也遣奴才送了路上的干粮。</p>

李玖本想使管家封礼送行便可，奈何荆白送来辞呈，言辞恳切，要城外一聚，以慰离情。李玖拿着辞呈气的差点咬碎满口的银牙，道这荆白太不知情识趣，贸贸然地造访不说，如今这样若是传出去什么，可让她在皇城如何自处。</p>

气了许久，李玖这才不甘愿地准备前往。出发前特地寻了件宝蓝儒生袍套上，梳了高马尾，在镜前照了几圈才愿出门。</p>

若说起男装出游，李玖可不是第一次了，寻常的官家小姐无聊了也会男装出来会友。只是这次要掩人耳目，李玖只得撇下用惯的仆人，一人独骑从人少的西城门出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