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1/2）

在即将踏入小院的时候，莫问看到了老黄，举着伞，孤零零的站在风雨中。

因为瘦削佝偻而更显衣衫宽大腰带松弛，仿佛在疾风中的一株枯草，随时都会断折看得让人心酸。

穿一双草鞋，裤管卷到膝盖下，腰间还挂着一双新的草鞋，老黄曾经说过，草鞋不沾水。

背后背着一个干瘪的包袱，还有一把伞，再没别的，也没别的了。

才几天的光影，他由鹤发童颜变成了风烛残年，眼窝深陷，双眼无神。

他孤独的站在门前，风雨中那佝偻的身躯让人心碎。

他看着莫问，莫问也愣愣的看着他，都没有说话。

“少爷！”

最终还是老黄先打破了沉寂，他本来想像往常一样笑笑的，可是不知怎么眼角发酸，最终没有笑出来。

“要……要出远门？”

莫问嗓子发硬，胸中难受得紧。他想留下老黄，可知道没有用，老黄脾气倔着呢。

再说,硬留下来，那便是对老黄好吗？

“嗯！”

老黄淡淡的点头，愣愣的看着莫问的脸，仿佛想再将少爷记得深一些。

“很远吗？还……”

本来想问还会不会来，可觉得胸口堵住了什么，后面的话怎么也问不出，他怕老黄真的摇了头。

“不远！就在山那边！”老黄不合时宜的开了个冷笑话。

“呵呵……”

莫问笑了，小时候老黄领着莫问去山里，路远的时候他总是这么说，可路走完了一山又一山，总是没到。

“我……”

“我送你！”

老黄想说什么，莫问急忙抢先说了，他真怕老黄就这般走了，连送都不让他送。

“嗯！好！”

老黄乐呵的一笑，轻轻的抖了抖身后的包袱，拄着木棍缓缓向前走去。

大雨之中，一老一少缓缓朝着院外走去，都没有说话，就这般在雨里走着。

莫问很想转身过去，喊他一声“爷爷”，可是怕显得矫情，更怕老黄回取笑他，所以一直走着，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院门口。

“少爷回吧！”

老黄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头都不转，噔噔噔的便是往前走去。

莫问望着那孤独的背阴，眼角酸涩得厉害，胸中像是有个东西想要蹦出，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嘴张了几次，怎么也发不出声。

那孤独的背影缓缓离去，十数步之后却越来越缓慢，最后停住了。

莫问心中闪过一丝希夷，望着老黄噔噔噔的往回跑来。

他乐呵呵的站在莫问面前：“少爷，我有件东西想送给您，可怕对不住您，所以就没给。可……我觉得，有好东西哪能不留给自家人，少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呵呵……嗯！”莫问强自笑着点头。

“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老黄乐呵呵的答道，然后他便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莫问的眉心，然后乐呵呵的转身，依旧噔噔噔的大步往前。

莫问疑惑，轻轻的摸了一下眉心，凉凉的，像是多了一柄剑，金色的小剑。

“哦！少爷，东西在了昆吾山上，你能找着的。”雨中老黄回头，憨厚的笑着。

终究是走了，走的不是十分的潇洒，莫问能感觉到，若是有可能，老黄也不愿离去。

往常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一起走过的路，一起趟过的河，一起掏过的鸟窝……

莫问登上路边的一颗大石，望着那几乎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孤单身影，扯着嗓子大吼：“老黄！”

雨中的老黄驻足，笑呵呵的转身看了莫问一眼，然后收起手中的雨伞扛在肩头，嘻嘻哈哈扯着嗓子大声的唱：

“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巡完南山我巡北山……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

老黄大摇大摆着大步往前走，那滑稽的扮相惹得莫问想笑，更想哭。

大石之上的莫问一怔，随即呵呵呵大笑，同样扯着嗓子大吼：

“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巡完南山我巡北山……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

他吼得撕心裂肺，脸上灿烂无比，雨水成了泪水。

歌声压过了大雨，响彻了山岗，亦如小时候老黄带着自己，一人扛着一根木棍，走过一个个的山沟。

老黄走了，到走了依然没有带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