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新梅来看守所探监（1/2）

牢房的小窗口慢慢发亮了，新的一天开始啦！乔晨的拘留期终于减少了一天，还有六天。第二天放风时，牢头让他去打扫厕所，厕所撒了一层消毒的白灰，地上扔有几个烟头，打扫不费事，只是把几个烟头扫净，倒进便坑了事。打扫完厕所，乔晨回到院子里，二十几号犯人都好奇地看他。那个抽打他的犯人走到他跟前，满脸歉意，小声对他说：“昨天我对不起你咧，是地老二逼我打你的，我不打你，他们就往死打我。”

乔晨苦笑一下说：“没事儿。”

“还疼不？”

“有点儿。”

刚说完话，放风结束的铃响，犯人们都走进大门，回到各自的牢房。一进牢房，乔晨就觉着像被牢牢筑进水泥里，自己只是停留在水泥的气泡中，能喘几口气而已。

监狱的日子忧虑难熬，度日如年，每一分钟都觉着漫长，打发泛滥的时间，是每一个犯人都必须具备的功底。牢房里的空虚无聊，使人产生担心和害怕，衍生绝望，消耗人的意志。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贵，甚至连与常生茂的争斗都觉着简单容易，令人怀念。监狱是人间最黑暗，最残酷，最让令人痛恨的地方，这里产生邪恶，制造魔鬼。仅在监狱里呆了两天，乔晨觉着自己的心也坚硬起来，他在痛苦的绝望中，有一种报仇的愿望。

第三天，乔晨被拉出去干活，他和几个吸料子的犯人被看守押解着，坐上一辆解放牌卡车去郊外的河槽里拉沙子。看守所给一个工地卖沙子，一天拉沙四车，每车沙子卖二百元。乔晨成了装卸沙子的主劳力，好在他有力气，不怕苦，干活时，卖力抢在前头，自我进行改造。同伴们都对他和善，与他一起慢慢地干，只有那个地老二，在车下拄着铁锹，和别人打贫嘴。乔晨不和他说话，时而瞟他一眼，表示对他的不满，在他的印象中，此人阴险毒辣，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中午在饭馆吃饭，乔晨也是心事重重，默默不语。下午干完活，去街上的澡堂子里洗澡，看守瞅见乔晨臀部的肿伤，关心地问：“挨打了？”

乔晨心酸地点了点头。

傍晚回到监狱，几个吸料子的犯人都请假回家，只有乔晨回厨房里吃饭。饭菜比牢里稍好一点儿，炒白菜里放着几片子肉，但是味道不怎么样。做饭的犯人跟他聊天，说他是看守所里拘留最短的犯人，几天一眨眼就熬过去了，乔晨听完苦笑。吃完饭，他被送回牢房里，大家都羡慕他，不停地向他打问外面的情况。

第四天一大早，乔晨就被看守提出去，他们几个在街面的一家饭馆吃过烧麦，坐在车斗里驶向郊外。此时正是早晨上班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乔晨站在车上往下看，觉着这些男男女女都像罪犯，过去被拘留的，即将被拘留的，或者将来被拘留的，反正没有一个干净清白的，不是明的犯罪，就是暗地犯罪，他觉着人人都肮脏可鄙。

上午拉了三车沙子，比昨日上午多拉一车，乔晨觉着很累。

中午吃过饭，几个吸料子的家伙在饭馆里买了两捆啤酒，放在车里。卡车拉着他们往河槽开去，行到半路，汽车绕出公路，拐上一条便道，开到一处无人的空旷地停下。这里曾是一个野外靶场，空荡的地面仍然硬实，四周散落着锈蚀的铁盒子，显露出废弃的荒凉。乔晨随大家下车。几个犯人从驾驶室里搬下啤酒，围坐在干硬的平地上，开始喝起啤酒来。喝完，他们把二十多个空酒瓶子，一溜儿摆在前方几十米的高地上，两个看守从枪套里取出手枪，装上一卡子子弹，和犯人们轮流开枪射击，比谁的准头好，比谁射中酒瓶子多，开枪作乐。看守枪法不行，倒是地老二每射必中。乔晨在旁边看着，心里明白了‘警匪一家’的含义。

一帮人过足了枪瘾，才嘻嘻哈哈登上卡车，各归各位，两位警察坐进了驾驶室，犯人们翻上了后面的车斗，卡车慢腾腾向沙场开去。

汽车到达沙场，大伙喝饱玩足，干活卖力，把车装得满荡荡的，因为装载过多，卡车一开动，车轮便陷在沙坑里，哧溜哧溜打滑，爬不出来。司机越是加大马力，车轮转得越欢，车体就陷得越深，车轮滚动抛出的沙土高高堆在车轮的前后，形成一堆无法越过的障碍。大家没办法，只得上车卸掉一些沙子，减轻车载重量，但卡车还是开不出去。无奈，看守跑到大路上，拦下来一辆过路的空车，让空车往外拖拽沙车。两车挂上钢丝绳，空车刚一用劲，旧钢丝绳就被拉断了。看守四周望一望，看到不远处还有一辆装沙车，就让乔晨去那里借钢丝绳。乔晨走过去，向装沙车的司机说明来意，司机一听是监狱来的，满脸紧张，赶忙让一个工人从车顶上取下钢丝绳，送到乔晨手里。乔晨暗自发笑，没想到监狱的犯人在外面受到的不是鄙视，而是优待。人们都害怕恶人，唯恐受到伤害，犯人便是有威力的群体。由此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了。他提着钢丝绳往回走，边走边想：犯人的尊严可能表现在狠毒上，这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胆量，人只要特殊于别人，就能获得尊重，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乔晨把钢丝绳交给看守，看守让地老二把它挂在两车的车钩上。这次，两车同时开动马达，沙车慢慢驶出陷坑，停到前面的硬土路上，地老二摘下钢丝绳，扔在一边。乔晨捡起来准备送过去，一个同伴让他放下，把手捧成喇叭状，冲着那辆装沙车高喊：“取钢丝绳来——。”马上看到两个工人向这边跑来，抬起钢丝绳走了。

乔晨觉着神奇。

晚上回去，小安子开始躲避乔晨，他从乔晨的眼神里看出了仇恨。通过几天的接触，小孟已经和乔晨无话不谈了，他给乔晨讲监狱里的情况，讲犯人的等级。他说犯人的等级分为五等：一等是杀人犯，杀人犯谁都怕，最受优待；二等是行凶打架的，别人不敢惹；三等是经济犯罪，有钱；四等抽料子的和盗窃犯；最后一等是强奸犯。监狱里最恨强奸犯，下贱，谁见了谁打。

乔晨觉着小安子就像一个强奸犯。他问小孟，小安子犯什么罪？小孟说，他们牢里犯的都是盗窃罪。

乔晨有些失望，心有不甘又问：“他偷什么？”

小孟笑着说：“见什么偷什么。”

乔晨斜瞧小安子一眼，心里骂：“下三烂！”

第五天乔晨他们去给工地上拉水泥。这是脏累活儿，整袋子水泥不好搬，而且一粘一身。几个抽料子的嫌脏，几乎都让乔晨一个人装卸，即使这样，乔晨也觉着比在牢里坐着强。

晚上睡觉前，小孟捅一捅乔晨，乔晨转身朝向他，小声问：“怎么了？”

“小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小孟恳求他。

“你说，什么事？我能帮的尽量帮。”

“你出去以后，能不能去我家一趟，看看我父母，给他们报一个信，说我在里面挺好，不要让他们担心。”

“行。”乔晨痛快答应。

小孟把他家的地址告诉了乔晨，乔晨记在心里。

第六天看守没叫乔晨出去。乔晨想，可能要放自己出去了。乔晨臀部的伤痛已经痊愈，没有痛感和不适，精力恢复旺盛。放风时，乔晨仍然打扫厕所，打扫完，小安子走过来，把乔晨叫到一边说：“你的衬衫地老二要走了咧。”

“你给我往回要。”乔晨瞪他一眼说。

“要不回来。”小安子躲着乔晨的眼光说。

乔晨恼怒瞪着他，说道：“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你要是不放过我，我可是纠集别人和你闹。”小安子心虚地吓唬乔晨。

乔晨不理他，他知道小安子现在怕他。他走到另一边和小孟站在一起。现在别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早一天脱离这个鬼地方。这个魔窟他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午，看守过来叫乔晨，说外面有人来看他。乔晨想可能是单位的人员。

乔晨跟随看守来到牢房外。看守打开那扇沉重森严的铁门，乔晨一眼便瞅见那张熟悉的脸，一下子惊呆了，心里立刻涌起一股热浪，继而，化成一阵羞愧，而后，又变为满腔委屈，他只觉见双眼迷雾，喉咙酸僵得发不出声来。他呆呆站在门外。

“里面还好吧？”新梅心神不安，嗓子发干地问他。

乔晨点点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新梅注意到他的表情，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