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醒时分（1/2）

夜深人静，双双入梦。

一片开阔的水域。空气中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像是柳絮，每一朵都特别大，她手一伸，飘浮的白花便躲到一边去。前方小路满是小花。她看见大和尚和小石头在岸边敲木鱼，那不是真木鱼，而是两只躺在陆地上的鲫鱼，它们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巴平稳地一张一合，像是在肃穆地演讲。两个和尚手中的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它们又黑又滑的身子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双双没觉得奇怪，因为和尚闭了眼念经，才敲错鱼。她没去阻止，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梦里她忽然感到紧急，撒开步子往前奔跑。她脚底生风，一步有十丈远，像唐传奇中的女侠，踏雪绫波，越过田地，飞过茶园，飞到鱼荡中心，脚尖轻点水面，乘着这股力，轻飘飘地飞到湖对岸。她还想试着飞上湖边的小山峦，那有一大块岩石，风景好，就是难走，现在可以飞了，就可以上去看看。小山崖下面是一片浅滩，水只到脚踝，里面都是些滑溜溜圆鼓鼓的鹅卵石，在水下发出幽幽的光，如果要飞上去，怕会湿了脚。湿漉漉的，可真不好看，袜子粘在脚上，冰凉凉的，走起来吧唧吧唧响，还有一股怪味道！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那就不飞上去了。双双留恋地看一眼山崖——高高的崖上竖着一小丛草木，绿油油的，长在嶙峋的石岩间——她迈开步子飞走了。前方是一路台阶，又密又长，而且陡得吓人，简直垂直于大地，和岩壁差不多。不过双双不怕，她一抬脚，一使劲，便噌地飞上去，脚尖一点石壁，便被一股力量往上抬去，速度极快，她感到风从耳边吹过，白云湿漉漉的，一摸，居然是打湿的棉花，她又高兴又兴奋，想着等事情办完，立刻喊村里人来采棉花。

上升的速度渐渐缓慢了，双双又点一下台阶，速度立升。几个来回，身下已是一片白茫茫的云层，深不见底，不过她一点也不害怕。她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不会狠狠摔下来。

不知飞了多久，双双到了一个平台，这个孤岛般的平台立在高空中，周围是开阔的湛蓝色天空，云朵在脚下慢悠悠地散步，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座红漆小桥，桥面高高拱起，栏杆上雕刻着花鸟虫鱼，灿烂的光芒从桥的另一端闪耀出来。

在桥的正前方，立着一个稻草人，那稻草人架在木架子上，身上穿着破烂的旗袍，头上顶着残缺的草帽，许许多多黑色的小鸟立在稻草人身上，叽叽喳喳。双双一走近，那稻草人忽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哀伤的女人脸来，眼睛紧闭，漱漱的眼泪泉水般涌出。稻草人像僵尸一样，用身下那根木棍子戳地，朝双双跳跃过来，似乎要阻挡她的去路。它身上的鸟儿也一晃一晃，却不肯飞走。

双双怕那诡异的稻草人，她试图往左边闪去，结果稻草人变得竟如水牛那样大，它斜着身子，把自己的哭脸伸到双双面前，凑得极近，那泪眼中竟然带着血丝。双双吓一跳，惊叫一声，一把推开稻草人，稻草人闷声不响地摔倒在地上，像抽搐的野牛般喘息起来。它身上的鸟儿纷纷啄食稻草人的身体，竟然啄出鲜红的血滴。双双不敢多看，连忙绕过稻草人，跳到一边的石头上，跃到桥上。她松一口气，快步走过桥。

前面立着一片宅院。白墙黑瓦，乌瓦飞檐，高高的梁柱撑起中央的厅堂，八仙桌、四排椅，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人——沈复。双双高兴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她对沈复说：“我回来了。”沈复笑着点点头，深情款款地朝她伸出手，似乎要拉住她。双双心中一阵激动，连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两人越靠越近。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宅子猛烈地抖动起来，沈复扶住双双，往外望了望，变了脸色，他脸色铁青地说：“糟了！你快跑！”说罢，将双双往一边推去，双双不明所以地跑了几步，回过头，发现沈复不见了，却看见山一般高大的王彬和刘亮扭打在一起，像是两个搏命的巨人，他们凶狠地击打对方的身体，拳头敲，小腿踹，击打处满是血红色的印记，天空的颜色霎时间变成了黑色，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双双有些害怕，迈开步子想逃跑，可是脚底发软，而且飞跃能力也莫名消失了，她一瘸一拐地往屋外逃去，想着躲在墙后面。

谁知越是这么想，那两个巨人越是发现自己，他们齐声大吼。双双一回头，看见这两个巨大的怪人眼中冒着红色的光芒，牙齿像狗牙那般尖，裤裆鼓得高高的，如同塞了一根又大又粗的擀面杖，几乎要把裤裆给顶破。两个巨人尖叫着，流着口水，疯狗似的向自己扑来，双双弹簧似的猛一跳，从梦境中惊醒。

凌乱的头发紧紧贴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双双无助地呜咽一会儿，忽然停住所有动作，像是想到了什么，猛一拍脑袋，道：“我忘了……王彬，刘亮！”

跑！快跑！快点跑！

双双像一只被猎鹰追逐的野兔，撒开脚步往溪边跑。踏踏的脚步声惊起草丛中的飞鸟，它们挣扎着扑腾到半空中，又甩动自己的翅膀，扑腾着落下来，嘀嘀咕咕。

黄白相间的母蜘蛛蹲在网中央，忧虑着自己的产卵地以及子孙的教育问题，却忽然被一阵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的白影之风卷到半空，坚韧的蛛网撕成两半，母蜘蛛搂住蛛丝，才没掉下来。最初的震惊过去，母蜘蛛懊恼地扒在网上随风飘荡，咒骂这倒霉的流年。

腾腾的脚步声吸引了野兔宝宝的注意，它们好奇地探出头，想要看看什么东西跑得那么快，野兔妈妈却一把将它们叼回巢穴，劈头盖脸骂它们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