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1/2）

林不想一会子功夫便开始咳嗽了，上次风寒未得痊愈这次又淋了雨也不知回去后又要喝多少苦药了，柳眉倒竖撇了撇嘴，这天越发冷了自责为何不听劝硬是要出来，雨后之景也是美事为何非要贪了这些个东西，为何性子如此之急，正想入非非，忽脚步声渐近细细看去，是那花荣华似见了救星，礼记于心倒是万万不敢忘却，轻福了身，柔荑捻着裙角早已湿透，有了那伞便是少受了些风雨，未有之前之冷。

花清柔，“你还作这虚礼？可是故意惹本嫔心急？真是该罚！”

当真心疼身侧浑身无一处为燥之女，伸手拢她肩，顾不得尊卑虚华，解下斗篷，一手撑伞一手将锦衣斗篷相递。伞稍往侧斜，以顾她些许安宁。

携手，而过泥泞，嘱咐“小心点儿，莫摔了跟头成了落汤一只鸡”

拿她取笑，不免有些趣味，像极从前在家与妹妹一般的日子。暗笑，竟失步扑于泥潭。

羞赧瞧了瞧她，以万分小心翼翼超前探路。风雨交织，闪电雷鸣，一下下敲击浑身所有毛孔，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紫竹交错，分不清各棵何处，只见眼前紫灰交加。

“冷吗？”强压住快跳出来的心，低声询问。

林欲言无力，缓缓起身，对她笑笑，原以为要一直待在这雨中，不想她也愿意搭救，原以为入了宫便只有自个儿担心自个儿了，不想她也会关心甚切，若是现下不是那么风吹雨打，想眼眶泪怕是要泛出了。无笑她之意，恐是心系我也未得见着路，随着她的步伐。伞不大，却遮了两人，群角早已沾上泥印，面孔苍白，似摇摇欲坠，像极了家中表姐一般对我的备至关怀。撑起力气，声音柔柔弱弱，再无了平日的泠泠鹂音“不冷。”

花清柔虽时初春，当风雨浩浩，雨打百花卷红尘，寒比穷冬，直打哆嗦。林氏面容憔悴惨白，但凭我一人之躯怎可暖？樱唇绛紫，鼻子有一下没一下抽嗒，责备“还说不冷？瞧你，手这般冰寒刺骨，十个太阳怕是也晒不回来！”

步伐促促，白荑是渗进骨子里的难受，冷饿交加，顿足呵斥，张望四周“这般厉害的天，怎么也不见个宫娥媵婢来呢？都是群吃白饭的家伙，当真是平日里太过温柔宽和。”

纷纷不免加快脚步。穿过宫殿，走过凭阑，脑袋微微发疼，撑伞的那只手宛若被刺刀随意张狂地滑破。

“快到了…”

林待她语心中一暖，柔荑搭她，无力朝着她笑了笑，干唇微皱，无了那红晕，伏着她臂弯“心不冷。”无力言语，面颊冰凉，这回怕是雪上加霜了，回了宫那些个姑姑婢子定要说我了，也是更加管着我不许我出户了，罢了罢了，眼前庵显一轩，被人抚了上，心中倒是放了放。

花清柔会心一笑，旋身往屋檐下一躲，顾不得大雨磅礴，雨滴扫面，寒意侵体，万物丰润宛如得水之鱼。眉间颦蹙似是拧不开的麻花，浑然绞在一块儿，长呵一口浊气在手，嗓子有些发疼。抬足，白荑伸长关节明显泛白得厉害，推开殿门，提裙而入，对外头道“快些进来”

不多时，狼狈不堪呈现在辉煌之殿，格外突兀可笑，然并非先换洗衣裳，而取一斗篷裹身，又递绸巾“擦擦”

俶尔柳眉倒竖“下人没有尽下人的本分，本嫔可是白养你们？”

林入殿缓缓坐了下，接过绸巾轻轻将脸颊拂去了些许水渍，轻声细语“姐姐也莫怪了她们，原是妹妹自己要出来。”湿发贴颊，头忽得一晕，心中闷闷倒是难受至极，绸巾落地，靠椅眸合，柔弱模样，妆容被洗染，透苍白之色，渐渐入了梦，呼吸匀称。

花清柔张口欲言语，沉稳安详呼吸声阻了这一念想，命人去来羊绒毯子，亲自以覆。小指勾其青丝往脑后理，万般怜爱似抚家妹。铜鹤里燃起的氤氲袅袅，蔓延开来，静谧柔和的场面太过安宁不敢打扰破坏。遣退婢女，白荑翻飞解下珠帘扣，布下珠帘静其安睡。

尹小茹春雨绵绵如丝扑在缥碧色素纹襦裙，撑花鸟纹油伞茕茕行路。

骀荡春风携淡淡杏香拂过，驻足痴望，却见藏钰阁杏花盛绽正好，不免思及昔时旧事，惟觉愁意浓难散。

徘徊已久，方至紧闭宫门前轻轻叩响，唤道，“有人么。”

唐邑玫寻常浅杏色百褶镀蝶纹宽袖长裙修身，独执釉质青花瓷茶盏，欹倚花岩圆桌边沿，姽婳妆颜难掩愁色。

芳杏吐蕊，花落乱雨，纤纤柔荑捧新落碎花，细细抚平微卷的花瓣，呵去细碎尘泥，心生怜意。

媵侍忽近前禀道：司正尹氏到访。乜眸睇之，半顷方挥道，“去请。”

尹小茹得允而随采女媵侍入门，初春风尚带寒意，遍地落花不启门，却似落了场杏花雨。

唤宫婢收置油伞，褪素米色缀珠披风，拂掸裙边尘灰，犹闻杏花香萦绕裙角。

窥杏树底有倩影执盏而坐，娖娖而行近前欠身唱礼道，“下官问唐采女安。”

唐邑玫闲闲抬眸，柔荑轻搁茶盏，淡淡出声道，“我还以为，你做了司正便再不肯来看我这坐冷板凳的旧人了呢。”

命媵侍端茶具上前，执小纨扇轻扇调控火候，不多时已有茗香袅袅袭来，拎八雀纹铜制茶壶半倾，即有莹莹茶汤浇落茶盏，冲起茶沫漕漕。

见茶色正好，不觉莞尔，推茶盏至司药面前，“尝尝，我新制的莹心茗。”

尹小茹浅勾唇弧，捧茶盏言笑道谢，“好香的茶，那便多谢了。”拈盏盖拨了拨新碧的浮叶，细细品啜，只觉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唔，让我来猜猜…”半眯秀眸，佯作思忖状，唇边忽现笑意漾漾，“是覃塘毛尖，还搁了莲心、梅露、薄荷。好清心的茶！难怪要叫莹心茗呢。”

饮了有半盏茶，尚是难抑心底意，不禁问道，“你这儿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帝不来了么？”

唐邑玫摇首撇唇，恹恹拂去额角落花，轻蹙愁眉道，“帝有新宠，还来瞧我这个苦脸旧人作甚么。不来也好，我倒也乐得个清闲。”

鬓边白玉玲珑簪玲玲作响，坠落璎珞串串打在纤瘦肩头，幽幽叹息，虽佯无事，心却难免思忆旧日盛宠时。

鸦睫轻垂，忽抬首问司正道，“如若有朝一日我当真失宠了，你亦会似旁人般离得我远远的么。”

尹小茹愕然片刻，转而摇首勾唇，道，“我可不是旁人。”

静望漫天杏花随风翩翩舞，倚坐疏影中，有细碎落花缓缓滑落茶盏中，莹莹茶色更添惊艳。

以手支颐，把玩手心杏花新蕊，笑道，“当年若非你好意提携，哪有今日的我。我若再如旁人般拜高踩低，可就太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