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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最是一年好风景,花落时节又逢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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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纤眉下一双好大的明眸,清澈透底,只一眼,便将赵汗青置身于一泓春水,暖暖的,暖暖的醉溺其中。绛唇皓齿,映称着一段温玉般白颈,粉臂修长,削肩细腰,上身着一件宽袖瘦身的月白色齐腰短褂,袖口领边青色的莲纹,下身一袭长裙及地。有道是‘千里寻她百不度’,却在这里见到了卿卿。

泉儿的心亦乱了,脸上逐渐升起了一抹红晕,慌忙低下头来,女子应有的含蓄,让她不敢过多流露出自己的好恶,然而她又怎会轻易舍得心中这种美妙的欢愉。

众人说话的间隙姑娘偷偷抬头,眼睛的余光偷偷瞥见表弟仍然呆呆的热望着自己,忙警示性的皱了一下眉头,赵汗青大梦犹醒,急忙收回恋恋不舍得目光,面带羞涩说道:“表姐,我是磊儿呀”。

泉儿身子有些软,微微晃了晃,人怔怔地定在当地。

眼前的表弟,早已褪去了旧时模样,记忆中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少年渐行渐远,此时的表弟,儒雅而沉静,似沐风而勃发的修竹,挺拔滴翠,又如窗前独自盛开的茉莉,不张不扬,洁净清香,堪堪一袭长衫,端端正正,洋洋洒洒。

泉儿努力掩饰起内心的慌乱,却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对自己说,泉儿呀,你二十年的等待,难道就为这一颗的相遇吗?

“你,咋才来呀”?话一出口,泉儿立刻感觉到这话问的有些突兀,赵汗青呆呆地更是像被什么人施了定身法儿。

梅子看到眼前一对玉人儿呆立在那厢相对无言,禁不住笑道:“瞧这对呆鹅,才几年的光景啊,倒像是从没见过似的。”

梅子表妹是家中的老幺,父宠母爱,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自小炼就的乖巧机敏,她说起话来向来随心所欲,众人倒也不怪。

这时,后厨的丁二媳妇过来禀告说客人已经到齐,敬请老爷太太们入席。

磊儿恋恋不舍离开大厅,随两位舅舅去客厅陪宾客。

酒席上的礼仪,自是面面俱到,及至宴罢,太阳亦开始西斜,众宾客陆续辞行,等到最后一拨客人出了村子,磊儿满怀心事赶回大厅,哪里还有表姐的身影。

见到外祖母,怏怏的就要辞行,申老夫人怎么舍得放他走,忙唤伙计,随行的长工老刘一溜烟跑过来,弓腰打背的问道;“亲家老奶奶,您有啥吩咐?”申老夫人挥挥手,说道:“老刘头,今儿日烦你再走一趟,回家告诉你家夫人,三少爷我留下了,过些日子自会派人送回去。”

“是是是”,老刘一边殷勤地回应着申老夫人边对汗青说道:“少爷,您安心住下,俺现在就赶回去报信,赶趟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掠过高高的院墙,斜斜的地照进绣房,泉儿凭窗而坐,却无心收拢满头的秀发,抬头望,不经意间,窗下那株老石榴树悄悄地吐出了艳丽的红,满天星似的布满枝头,好事的蜂儿也成双结队的赶来凑热闹,嘤嘤嗡嗡哼着曲儿往返期间并乐此不彼,直把泉儿看的痴痴迷迷起来,脑子里无来由地便冒出了一句词来:

“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叹‘鲜’已自吐芬芳,爱人却在何方”。

昨日一场梦幻般的相遇,直到现在想起来,仍然让泉儿心潮汹涌,生活,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日复一日地琐碎与繁杂,希望与失望,追求与幻灭的组合体,但当你慢慢剥开它层层外衣,会发现,人最终只是活在时间里,经过了多少漫长而无聊地等待,在某一个时间的节点,某一刻,突然与自己梦中的爱人相遇,此情此景怎不让人刻骨铭心。

这就是我此生最终等待的人吗,在这个女人被禁足,从来就没有有话语权的世界里,我无处寻找,却又不甘放弃,所有的希望,也只能在有限地时光里苦苦等待,蓦然回首,他却在灯火阑珊处,静静地瞩目着自己,用它最简单的喜悦,给了我最充实的幸福。

没有相拥而泣。更没有山盟海誓,只这最简单,最自然的一眼对视,浅浅淡淡的含蓄一笑,就将思念和期待无声无息地揉进女儿的的心里。

山下几十里外的的龙山镇,陈家老铺就坐落在镇子中央,老掌柜陈守仁是镇上出了名的富甲。说起来也怪,世上的好事总不能成双,陈夫人婚后一顺儿生下五女,一次次的希望皆随着丫头的第一声啼哭化为泡影,陈守仁都开始绝望了,纳妾的心思开始提上议程,没成想陈夫人年近半百,枯木逢春,扭筋巴力地产下一名男婴,总算是为祖宗留下了一脉香火,陈夫人因着这个孩子人前扬了眉,吐了气,自然对他是万千的宠爱.

陈守仁却是一个有远见的商人,前有高家的衰败作为范例,使得老东家对儿子自小就管教甚严,八岁启蒙,十二岁课余便在店里帮手,再杂乱的账目,只要到了他手,定能理得清清爽爽,待人接物上,更是不卑不亢,未及二十,便出落成一位老成持重的翩翩俊男。

兵荒马乱地年代,断了仕子们上进的心,少掌柜陈春弃文从商,陈守仁心里也明白自己正在一天天衰老,家中的生意早晚会落到儿子肩上,故而也总会有意无意的拉拽着儿子,让他在生意上多加历练。

而陈夫人的心思却不在生意上,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儿子的婚事,家底殷实,少掌柜青春正年少,正是男子最美好的时候,故而陈家几乎天天都有媒人上门荐婚,却都被陈春利用各种借口推辞掉了,满腹疑惑的陈夫人多方打探,乱磨硬泡,终于从儿子抠出了事情的原委。

儿子爱上了申家的千金泉儿。

自打哪次不经意的相遇,陈春一颗牢牢地挂在桃涧姑娘泉儿身上。陈夫人掂量掂量两个家庭也算是门当户对,心想凭借着两家几代人的情谊,他们申家说啥也没有理由拒绝这门婚事,然而文媒婆几次登门,申家却总是拖拖延延,没有一个准成的回话,眼见儿子一天天消瘦下去,陈夫人心急如焚,再次唤来文媒婆许以重金,让她再走一趟。为了兜里揣着的十二块大洋,文媒婆再次骑上她那头比山羊也大不了几寸的蚂蚱毛驴上路了。

文媒婆,在龙山镇也算小有名气,夫名高财,也曾是镇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娶妻文氏,因娘家家境殷实,故而也使识得几个字,文氏初嫁时,高家正兴盛,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老东家某日突然得急症一夜暴亡,树倒猢狲散,失了主心骨的高家生意一落千丈,高家独子高财,自小受家人溺爱,五谷不分,四肢不勤,酗赌,老头子在世时,尚能威慑三分,及至父亡,五七未过,高财便开始聚众狂赌,一来二去,入了坏人的套子,不到半年时间,百年的产业便易手他人,气死老娘,最后只落得携妻带子,守着三间旧房,靠丈人家接济勉强度日。

文氏穷则是变,仗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心机乖巧,便舍了脸面走乡串寨做媒婆子,成功地为几家大户牵线搭桥,成了好事,依靠那些价值不菲的谢仪,倒也活的滋润,只是苦了高财,从此再也没有挺起脊梁骨,双手不占半文银钱,在家里,倒成了个无俸的奴才。

赵至青半夜里被几声零星的枪响惊醒,爬起身仔细听听声响像是来自后街,这几日外面扑腾的挺勤,看来不知谁家又要倒霉了,心里想着,披衣下床,隔着窗户看看天,似乎五更刚过,却彻底没了睡意,想想这觉不睡也罢,省的梦里再受凄惶。

说来也怪,赵至青作为赵家掌门,身价何止千万,白日里人前风光,夜里却是受尽凄惶,十年前的噩梦,几乎夜夜重演,使得他一颗心反复浸泡在往日的窘迫中,真是白日食肉无度,夜里食菜无饱,白日锦衣狐裘,夜里衣衫褴褛。赵至青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两极的世界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心中的苦闷使他忽然想起了自家的长工老刘。

不紧不慢地敲门声,终于惊动了睡梦中的刘得水,老刘恋恋不舍得睁开眼,身边的美景蓦然消失,美妻娇子亦不知消失何方,摸摸身下,陪伴自己的唯有那一铺干草。

点上油灯,刘得水嘟嘟囔囔开开门,惊见来者竟是家主,老刘心里一阵惶惑,再看到赵至青脸上显然带着歉意对自己说道:“老刘,打搅你的好梦了,刚才的枪声听到了么,我担心家里,所以起来看了看。”

老刘听了掌柜的话,心里一阵羞愧:“哎呀,掌柜,真对不住,方才睡觉睡大发了,还真没听到啥声响,我这就去逛一圈看看。”

赵至青拦住刘得水说道:“我看过了,咱家没事,只是我因此失了觉,躺在床上折腾,干脆不睡了,老刘,咱俩能啦啦呱吗?”

老刘点点头坐在草炕上,目光怯怯地望着东家,赵至青想了会儿,突然问刘长水:“老刘我年前给你的褥子你为啥不铺呢,一冬天睡在干草上,身下不冷吗?”

老刘低下头“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东家的好意咱心领了,可咱从小睡草窝惯了,睡在褥子上面还真不习惯呢。”

赵至青笑笑说:“是怕离了草窝失好梦了吧,老刘你年纪也不大,果真就为了梦里的那些虚幻的东西,终身不娶吗?”

刘得水红了半边脸,想了想说:“东家,咱也不怕你笑话,老刘还真是觉得现下的光景好,咱白天像头牛,卖力干活,就图夜里这半捆干草托身,不瞒你说,老刘捱着这捆干草,夜夜有好梦,在梦里一大家的人口呢,活的也是有滋有味。”

赵至青苦笑着:“老刘我不如你啊,我睡得是红木雕床,铺的是蚕丝锦褥,却是夜夜噩梦,贫困潦倒啊,想我赵至青万贯家财,却买不来一席美梦,也是人生之憾啊。”

“可您还有白天啊,就像我的黑夜。”

“谁会知道,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道里,我们到底是活在白天还是活在梦里啊!”赵至青感叹着,也不管老刘明不明白。

说着话慢慢起身来:“老刘,天亮后还要麻烦你走一趟龙山,让汗青在桃涧暂时先别回来,,这边闹得太厉害了,你也知道,汗青是自哪里回来的,此时他还是远远避开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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