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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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躺在硬板的木头床上，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老迈尔斯的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切依旧历历在目。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昨晚上睡觉时想起来关于三年前的那段往事，那是本打算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起来的事情，就好像自己心口上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每次掀开都会让人痛苦不堪。

他打了盆水简单洗漱，平复一下心情，也洗掉脸上和眼角的泪痕。

出现在人前的查理·伊恩·汉密尔顿中士必须要用最坚强的一面来应对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

窗外传来一阵阵杂乱的声音，呼喊声和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乱成一片。被好奇心驱使的查理走出房门拦住一个昨晚上在军官休息室见过的文书安德森询问情况。

“中士，昨晚上卡塔奥防线已经被赛罗比亚的两个骑士团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安德森见是查理，并没有多少不耐烦，“卡塔奥那边运输线早就基本全被切断了，现在只能放掉卡塔奥防线全线向后撤，这边正在接手准备司令部制定的反击战的后勤物资任务。”

卡塔奥防线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双方的高层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赛罗比亚人这就把骑士团摆上明面，逼着瓦尔卡方后撤二十公里的举动还是出乎了瓦尔卡高层的意料。就连查理这种底层士官都觉得有些不对头。

具体不对劲在哪，查理也说不上来，只是那种预感让他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按照以往的秋季攻势来讲的话，虽然军力较弱的瓦尔卡军队会后撤做出防守之势，但那是攻势开始后的第二个星期左右。然后再过上一个星期左右，赛罗比亚军队会进行最后一波冲击，以便掠夺更多的粮食物资，之后就会撤军。

这波攻势打得也太着急了吧？查理行了个军礼，以向安德森表示感谢，心里还在思考着。防线迟早会被突破，根本没必要这么早就把手里的底牌亮出来，只动用步兵和机械化部队的话最多两三天，卡塔奥守军就会因为补给问题不得不后撤。

为什么非要这两三天时间不可呢？就为了这两三天时间把两个骑士团压上去，值吗？

查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不过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关心到的，索性也就放弃了继续思考下去。

这个小型维修运输补给站现在各处人手完全不够，尤其是有经验的汽车运输兵。查理就让门口的卫兵向克拉克中校转告自己想跟营部申请留在这里协助物资运输任务。很快，到正午时他就被前来的卫兵告知申请已经被批准，他暂时作为一个普通的运输兵听候该补给站负责人的调度。

查理从上衣内兜里翻出半盒没抽完的香烟作为感谢，递给卫兵。卫兵客气了两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临近傍晚的时候，第一批从卡塔奥前线撤下来的士兵在补给站东侧不到半公里的地方驻扎下来，同时开始修筑工事。

查理由于没有接到任务，就自告奋勇申请去仓库那边帮忙卸货。得到批准之后查理就去找那个安德森口中的大胡子报道去了。

十月份左右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凉爽，可是一段时间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之后还是让原本干净整洁的衬衣很快被灰尘和汗水染的一团糟。查理索性把身上的衬衣直接解开扣子脱下来当毛巾擦汗用，反正回休息处之后可以洗，一晚上就能晾干，也不耽误第二天穿。

“行啊小子，”同样满身大汗，身材壮实得跟熊一样的大胡子仓库管理员拍拍查理的胳膊，“看着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你还有把子力气啊！”

查理笑笑没说话，仔细把手里的货箱摆好，干活一丝不苟，看的大胡子暗暗赞许。仓库本来只有几个被分配来的士兵，干活拖拖拉拉不说，还不情不愿，挑三拣四，专门挑轻的搬，就连登记入库这一项也是潦草地在登记表上划拉两笔就算了事了。哪赶上这小伙子？看着瘦弱，一个人干的活不仅比三个人都多，而且还仔细，不光只是帮着卸货，还帮自己分好类堆进仓库里。如果不是汽车兵是真的缺得紧，大胡子还盘算着怎么跟中尉说，让他把这小子就拨到仓库这边干活。

“弗雷德大哥？弗雷德大哥？”查理喊道。

“啊啊？怎么了？”大胡子弗雷德回来神来应道。

“这车货卸完直接入库了，登记表我不认字，就只能先放那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看一下，”查理指指左手边桌子上摆着的一沓登记表，又指指身后最后一辆卡车，“这是最后一车货是吧？他们几个先去吃饭了，我先帮你把这车……我看看这是什么……是骑铠零件吗？”

他指着卡车车帮缝隙中露出的箱边上的符号和字问大胡子。

“对，是骑铠零件。”弗雷德没想到他只是跟查理说了一遍他居然就能记个大差不差，要知道这小子一个字都不认识。

查理光着膀子，攀着卡车车尾就翻了上去，上去之后瞬间傻眼：这车骑铠零件倒是不多，一卡车就装了六个箱子，最让人头疼的是就这六个箱子硬生生挤满了整个卡车车厢。

怪不得那帮懒蛋死都不愿意往这车边上靠，感情是早就知道这里边装的是什么，也知道有多难搬了。

没办法，查理一个人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把一个箱子挪动有限的距离，只能招呼弗雷德过来搭把手。弗雷德把卸货的铰链挂在箱子上，先一个一个的拖下车，然后再跟查理一块往仓库里拖。仓库里的手拖车已经坏了很久了，不过一直也没什么很重的东西，也就忘了去报修的事了。碰上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了。

正当两人配合着把最后一个箱子从车上卸下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少校你不能进去！没有克拉克中校的允许，仓库重地，不能进！”

“滚开！”

“我说了，少校！你不能……”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少校！你……啊！”

仓库的铁门被哐的一脚踹开，一个女军官走了进来，她身后原本看守仓库门口的那个士兵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查理一时竟站在原地看的呆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英气逼人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精致；脸上不施粉黛，同样光彩照人；身着裁剪得体的深蓝色军官服，脚上是一双并不常见的高跟长筒皮靴；军帽被她夹在胳膊底下，一头火红色的短发随意洒落在肩头。夕阳的红光洒落在她的肩膀和头发上，衬托的她如同火焰精灵一般。

女少校就像是进入自己领地的女王一样四处打量着仓库，看了眼前一壮一瘦的两人一会，才开口：“你们俩，谁是仓库的管理？”

“报告安娜少校，我是！”弗雷德双脚一并，敬了个军礼。

“喂，你！”安娜转向站在车上的查理，“看见长官为什么不敬礼？”

“报告长官！”查理站在车上，也是双脚一并，“您实在是太漂亮，我看呆了！”

安娜明显一怔，随即有些气恼：“这就是你对长官说话的态度吗？报上你的军衔以及部队番号，士兵！”

“无意冒犯，长官！我是第三集团军104混成旅后勤运输营汽车连中士查理·汉密尔顿！”查理站的笔直，目视前方，“现在我认为您现在并不是我的长官，而是一个私自闯进仓库的违纪者。而对于违纪者的处置，军中自有规定！”

“查理中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安娜双眼微微眯起，透漏出一股危险气息，“你知道就凭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就能治你个污蔑长官的罪名吗？”

“不知道，长官！”查理表情极其坚定。

旁边听的弗雷德是一脸惊骇，想开口提醒一下查理，但想到眼前整个第三集团军后勤部门全都大为头疼的“那个女人”在场，为避免被秋后算账，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

查理小子，这次不是大哥不帮你，是这个女人太恐怖了，不是大哥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弗雷德暗自为这个毛头小子祈祷，希望安娜这个疯娘们别把这个好小伙子给整死就行。

“很好，很好！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安娜说着，向着查理走过去，“你最好仔仔细细想好你说的每一个字，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的，中士！”

最后两个字让一边听着的弗雷德都浑身一颤。

但查理动都不动一下，像是听不懂安娜的威胁：“首先，仓库作为军事物资储备重地，如果说任何人都能以任何理由随意闯进来的话，会对其中存放的军事物资造成严重的安全隐患；第二，您应该比我熟悉补给站的仓库管理规定，没有该补给站管理阶层的口头或书面指令，任何无关人员不准进入仓库；最后，您对看守仓库的卫兵使用武力，而军法规定主动攻击看守仓库人员，不论军衔高低，一切按律处置！报告长官，我说完了！”

弗雷德听完都快昏过去了，他实在是低估了这小子的胆量。他已经不能算是作死，这是明明白白的找死了。在他看来只有两种人才会去招惹安娜，一种是傻子，一种是疯子，而查理小子两种都不是，他是那种又疯又傻的。

安娜听完气的手都在发抖：“中士，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长官！”

“很好！”她彻底被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给惹毛了，“从卡车上下来，中士！是有必要教给你怎么尊敬你的长官了！”

“安娜少校！”弗雷德明白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再不说话查理今天有可能被打成残废，“他……他……他和那个卫兵一样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您……”

“那不是正好吗？我正要教教他怎么尊敬长官呢！”安娜给了弗雷德一个和善至极的眼神，让弗雷德如坠冰窖之中，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查理从车上跳下来，在经过弗雷德面前时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很有胆子，也挺会说的，是吧？知道我是谁吗？”安娜把身上的军装外套脱下来，搁在卡车的前引擎盖上，开始解袖口的扣子。

“不知道，长官。”尽管知道她是想教训自己

一顿，但查理还是在原地站得笔直。

“第三集团军89师第一骑士团突击营少校营长，安娜·莫里森！”安娜在原地摆好起手式，“记好我的名字，省得到了军区医院不知道是谁把你送进去的。”

“104混成旅后勤运输营汽车连中士查理·汉密尔顿，请长官赐教。”查理本就光着膀子，也省了脱军装的步骤了，简单拉开架子回道。

安娜根本不跟查理客气，憋了一肚子火的她含怒一记鞭腿，对准查理的脑袋抽射而去。两条长腿中蕴含的力道着实不可小觑，真的要是实打实挨上这么一脚，不死也得进医院躺上好一段时间。

鞭腿的破空声没有让查理有半分慌乱，他只是弯下腰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一招不中的安娜有些诧异，但还算是意料之中。这小子没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还算是有点东西。心中念头转的飞快，安娜的攻势也越发的凌厉起来。

借着刚才鞭腿的力道，右脚刚一着地，左腿顺势抡起，同样一记鞭腿。只不过目标转向查理的胸口。

查理就跟滑溜的泥鳅一样在安娜腿影的缝隙中钻来钻去，时而弯腰时而就地一滚，姿势极其不雅。

一旁的弗雷德看的胆战心惊，照着安娜这种力度，只要挨上一脚，查理那小身板可撑不住，非得被踢的吐血不可。

但三分钟过去了，安娜硬是一下没碰到过查理，不管她怎么露出破绽勾引查理进攻，查理就是不动手，只是一味的躲闪。刚开始还没觉得没有什么，时间一长安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小子一跑起来比泥鳅还滑溜，见到势如疾风的一脚正蹬就直接顺势躺倒；当安娜瞬间改蹬为踏时，他居然直接原地打滚，几个骨碌就翻到一边去了。正规出身的安娜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不要面子的闪避。看似安娜占尽了上风，可查理除了脏兮兮一身土之外没吃一点亏。

“你……你是不是男人？就光会跑算什么？”安娜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红色刘海沾了额头上的汗水，显得有些凌乱，气息也有些不匀。

查理从地上爬起来：“少校，您的意思是让我站在原地？”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中士，安娜气的牙根痒痒：“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

查理也不理会身上的土，果然依言立正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安娜看见这小子一脸认真的痴呆样更来气了，这不就是不把自己放眼里吗？

刚才你能跑，你现在给我跑一个我看看？

安娜二话不说，身形一矮，上去就是一个扫堂腿。虽然有趁人不备之嫌，可是能把这个耍了自己好几道的小子放倒在地上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脚上一直没有传来碰撞的感觉，有些诧异的安娜定睛一看竟是自己扫了个空。只见查理目视前方，抬起左脚单脚站立，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这么一手。

安娜偷袭不成恼羞成怒，对着查理右脚就扫过去。查理依旧目视前方，只是双脚顺序倒换，重复一下刚才的动作就化解了安娜的攻势。安娜越打越生气，虚晃一腿，收腿蹲在地上，对着查理的裤裆就是一记肘击。

让你耍帅，我看看待会你躺地上呻吟的时候还是这副臭表情吗？安娜嘴角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安娜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就直接凝固，手肘被人忽然一把抓住，扳着她的右肘和手腕把她的右手反剪在背后，同时背后传来一股巨力。她直接被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弗雷德彻底看傻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左腿膝盖顶在安娜背后，双手反剪安娜右臂的查理。

“死定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弗雷德如丧考妣，他现在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不真实的。第三集团军里居然还真有人敢打这个疯娘们！要知道她爹……她爹可是……

查理死死按住身下不断挣扎的安娜，刚刚他是根本没想到这个女人长得挺漂亮的，下手却这么黑，专门往人要害招呼。

这要是自己反应慢半拍，后果不堪设想，躺地上都算是轻的。

查理感觉身下挣扎的力度越来越轻，最后慢慢停了下来。查理猛然想起来这算是个长官，刚刚本性复发，下手失了轻重，赶紧松开手，退到一边把在地上趴着的安娜扶起来。

安娜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坐在地上，半边白皙的脸颊和火红的短发上都沾满了泥土，身上的衬衣也脏的不成样子。

我下手没那么狠吧？这是……给她打傻了？查理心中暗自腹诽。

“哇……”

正准备上前道歉的查理被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少校竟然放声大哭，着实出乎自己的意料。

安娜一边哭一边爬起身来，连外套加上身上的一身土都不加理会，不管不顾地跑出了仓库大门。

“查理，”身后的弗雷德拍拍查理的肩膀，以一种看将死之人的悲悯眼神看着他，“大哥帮不了你什么，只能说祝你好运了。”

查理一脸问号。

弗雷德也不再说什么了，又多拍两下查理的肩膀：“去洗洗，然后直接休息就可以了，这边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就行。”

查理本就不是多事的人，也不再多问，把自己的衣物拿在手上直接回了宿舍。

安娜·莫里森被人打哭了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整个补给站。

查理是在吃完晚饭之后，被卫兵叫到军官休息室之后才知道自己好像闯祸了。

“你今天是不是跟一个叫安娜的少校动手了？”克拉克中校的脸色很不好。

一脸“我不知道天塌下来能算多大事”表情的查理点点头。

“事情经过，详细点，说明白。”克拉克中尉脸色彻底黑了。

查理就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克拉克中校。当得知算是安娜犯事在先的时候，克拉克中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有目击证人吗？”克拉克中尉问道。

“中校，仓库管理员弗雷德和当时门口当值的卫兵都可以作证。”查理说道。

“还算占理，那就好。”克拉克中校彻底躺倒在椅子里面，“中士，下次注意，看见安娜少校，能躲……尽量躲躲吧。”

“为什么，中校？”

克拉克本来想跟这傻小子把安娜的底透一下，但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说，能把这傻小子吓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