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画影天香琼华度（2/2）

画已毕，缓笔不舍，音尚余，此意不解亦不尽。

“赐兰陵陈！”

允谚自枝上跃下，从翠衣宫娥手中掇过酒杯来一饮而尽。煜臣饮而难知酒意，饮罢才觉那一点朱唇是太红了些，望得人惊心也生愁。

风骤起，吹得这玉台上轻雪漫旋，琼尘碎却。一片琼的边瓣蘸过一点艳红落到了案上的雪绢上。绡透玲珑，乍红浸水，煜臣一时惊喜，灵心萌动。他望了允谚一眼，深恳而动容的，允谚溯着他的目光瞧见了月光之下那一点缬晕璀璨的盈弱娇瓣。

“嗯！”允谚点了点头，执笛便吹。先起《琼调》，后乱《天香引》。

轻裙破万叠，自是天上冰姿，恍恍入尘似梦。似梦，迎舞……

酒性初乘，月华愈浓，煜臣飞起一片雪绢，在牡丹兼毫上蘸了三清又点过清水浸向一片轻黄，一气呵成地在那绢上抹出了一片琼，千点真珠，曳清素蕊，风中轻荡忽远偕近。

这琼偏于画心，绢上空空的，不见布置，四下里正是一片讶异，却见煜臣凝神一思，又换过了一支细竹筋。

调转柔出，端如华堂宝阙，又媚似月良宵，总是迤而缠绵，舒而不放。

皓质延修，纤裳不胜，仙髻颤月，青丝华茂，煜臣用的是高古游丝描的手法。琼华畔有仙影摇，擎枝远顾，不知望耶思耶，心自笑耶。

笛音渐紧渐扬，煜臣神迷其中，行笔愈畅愈快。四座观者亦屏息守望，唯恐差池。

眉晕远山，明波窈窈，笔走的韵息自随眼波的多情缱绻而温柔凝注。细毫点朱，晕过欲启的樱唇，鼠毫侵露，将那宫衣也染成了一片琼色。

望这美人的眉目气韵，台下观者已渐起唏嘘。煜臣轻声一笑，接着勾出了那盼笑睫影，缠缓带。

桃靥，绛仙影，迎风胜，宝粲梳……桃红金紫，乱朱成碧。煜臣凑笔细描着，这美人严妆将待，自顾睐飞彩，华艳柔秾。

描罢宫上最后一片霞瓣，笔锋轻起，煜臣将那画绢高高引出，而后令其缓缓地自金栏上垂了下去。

月照容华倾城盼，国色天成世无双，正是绾绾的真容。

叹赏声一时不绝，议声也四起，有赞煜臣丹青妙笔，技艺超绝的，也有说他大胆放肆，竟将皇后的真容傍写出。

赵祯自座上直起了身子，他心动而惊赏，难以平复。

“赏！赏千红醉，犀黛墨，牙玉笔，璠香笛十二支！”

“绾绾。”望着光下绾绾艳动的玉容，他愈觉眼前之人如出天上，不可方物。

绾绾“哧”地一笑：“祯郎，那画中的可不是我，不尽是我。”

“是啊，任是怎样的画笔，都描不出我的绾绾的，万一呢！”

惊世之笔，是借了天时与人和的，灵心既成，于世再难得了。

“恭喜郭大人，恭喜越郡王殿下。”陈公公笑着迎上了飞琼台，他身后跟着两个内侍，楠木嵌丝盆中盛着赵祯方才赐下的珍宝。

允谚随手拿起了一根璠香笛，在掌中转了两圈便放回去了。他嘻嘻笑道：“煜兄，还是同你在一处好玩，总有那么多的，想不到的好玩。”

“谚弟，真不知说你什么好，那人要给你气死了。”煜臣亦笑着，自这高台上缓缓而下，他方才的兴奋已随风冷去了，竟有些失落。

“理它作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走着瞧吧。”允谚俏皮地笑着，仍故无心无羁。

一分月影分照在金边瑞香亭的澄黄琉璃顶上，已浓睡，人还思长。

“玢儿，笑什么呢？”贤贵妃毓琳笑得温柔而慈。

“没，没有。”毓玢明眸一动，复又问道：“姐姐，那作画的公子，陌上如玉的玉么？”

毓琳笑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道：“‘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的煜。”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啊！呵。”轻灵的笑声自少女的心底散开。

此夜将阑，皓星愈明。有人留恋着不舍，有人已倦极而思归，总是聚散纷纷，各有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