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声暗起庭园深(2/2)
再醒来的时候,她又躺在了自己的闺房内。这闺房看似如旧,却已处处不同了。服侍的下人少了许多,父亲四处搜罗来的那些奇珍异宝也不见了大半。乳娘在房中烧了暖盆给她驱寒,但她只要一闻见那寻常炭火烧出的刺鼻味道,就会不由自主地咳起来。
“小姐,小姐。”乳娘坐到床边,拉住了她的手,欣喜道:“小姐,是惠王殿下救了您。”
惠王?她一时又惊又疑。恍惚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惠王,就是那个沉迷于文玩古董,在她父亲口中“性格懦弱,不务正业”的先帝的幼子。
“小姐,惠王殿下还说了,他愿意娶您做正王妃。”乳娘脸上流溢着禁止不住的喜色。
哦,不过是同情她吧。问着那刺鼻的味道,她又咳了起来,一面咳一面呛出了泪。
惠王的母亲陈悫贵太妃已经仙逝了,他无心朝政,太宗皇帝尚且对他从无寄望,真宗皇帝作为哥哥自然对他更加放任。想来,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就可以了吧。
不同于崇王元亿的俊冽孤桀,惠王元杰是个十分温和又沉静的人,每与古物古籍相与之时,他的眼中就会流溢出霭若三春的光芒,他自己的诗文也做的温柔而蕴藉。
“若逢初雪意,不辞杯盏新。故人上高台,聊赠江南春。”
“阿玳,这府中之事皆悉你料理,从前父皇和皇兄赏赐的土地金银,你若不嫌烦,便多劳你费心了。”
“阿玳,今岁生辰,你若喜欢,便热闹些。”
“阿玳,你若喜欢……”
他淡淡地笑着,宠辱不惊,世事无痕。
一切都是,你若喜欢……
但无论怎样,她总是感谢他的,感谢他当初,救她出了那尴尬的境地。
潘玳幽幽地俯视着她眼前垂首神伤的旻郡王,若是当初没有那些变故,那他便会是她的庶子吧。呵,赵元亿,这便是你的儿子么?你少年时宠爱的婢妾给你生下的次子,真是和你一样的狂妄自私啊,却比你还要愚钝。我不过是用了点手腕摆布了几个对他不满的官员,送了他几个女人,再似知己一般地听他诉了些志气屈抑的苦,他便把我当成了可信任的人了,甚至在我的挑唆下策划了那出宝津楼刺杀皇后的好戏。这样想着,潘玳心中升起了一股阴郁的得意。
“婶娘。”旻郡王抬起头来唤了潘玳一声。
“怎么了?”潘玳的神情虽看似冷淡,却有一种耐心在其中,就如同当初听他诉苦时一般。
“侄儿还是,还是不甘心。”旻郡王说着,面上露出了愤愤之色。
“不甘心又能如何,小不忍可是会乱大谋的。”是她的大谋,而非他的。潘玳隐隐一笑,道:“你先回去吧。行刺的事情还未真的了结,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声乐署那边你也要多多留意。”
“是。”旻郡王虽尚有些疑虑与不放心,但也只得郁郁地起身离开了。允谚见状,忙移到了屏风的另一边。
静烟香断,梦逐无痕,不过,不是她的梦,她的梦早已经死了。
“母妃。”旻郡王走后,允谚自屏风后步了出来,他步履沉静,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潘玳低头拔弄着轸水蚓金炉中未燃尽的依兰香,并未抬头看儿子。
“刺杀皇后的事竟是你挑唆他做的?”允谚走到母亲身旁,不满地诘问道。
潘玳还是没有说话,她指尖一顿,就有几缕烟尘匆匆颤抖地自炉中飞了出来,一眨眼,又遁形无迹,游丝湮灭了。
“母妃,皇后是煜兄的姐姐,你怎可这么做?”允谚又诘道。
潘玳一挥手将那轸水蚓金炉自镂月梨木案上拂落了下去。“哐当”的一声,那未燃尽的香丸已在炉中碎做了数半。
“混账东西。”潘玳怒道:“你这是在逼问我么?”
允谚俯下身将那歪在地上的轸水蚓金炉扶正了,一面又将那些散落在炉边的成块的烟灰一一向炉中捡拾着。他淡淡道:“母妃不要动怒,只伤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
“你!”望着儿子对自己的怒火无动于衷的态度,潘玳愈发地怒了:“你最好不要与郭家那小子走的太近了,他可是忠心于赵祯的。”
允谚捡拾着香灰的手顿了一顿,他缓缓地直起身子,望向母亲,道:“母妃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允诚,可不是什么值得结交的人。还有,无论母妃你以后要做什么,都一定不能伤害到煜兄身边的人,我会看好你的。”说罢,允谚转身便欲走。
走出去几步,允谚又侧过头来,冷冷道:“对了,你上次从宫里救回来的那个女人,我已将她交给饮秋了。她若留在你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说完,他便走了,留下潘玳一个人,望这白日如黑夜,恨怒无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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