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鬼（11）（1/2）

早在一天前，陆佩玖曾约唐小月见过面，两人坐在咖啡厅里，那时候她还有些莫名的害羞。

陆佩玖抿了一口咖啡，看着她的时候，墨玉般的眸子晦暗难明，突然开口说道：“小月，你想抓到杀害钟泽城的凶手吗？”

唐小月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问，嘴里的一口咖啡都忘记咽下去了，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她当然想，估计这世界上没人比她更想抓到凶手了！

陆佩玖淡然地放下咖啡杯，眉角轻挑，漆黑的眼深若幽潭，令人捉摸不透，声音低哑而暗沉，“我知道凶手是谁，但需要你的配合，才能引他上钩。”

唐小月一听，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有些恍然无错，一张如桃花般明艳的脸蓦地煞白，面容一时间闪过各种情绪，震惊、疑惑、愤怒和隐隐的期盼，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陆警官，你说的凶手是谁？”

陆佩玖目光复杂，冷硬的五官闪着晕黄的光晕，他似乎思考了一瞬，方缓缓说道：“林家鑫。”

林家鑫是杀人凶手？！那一瞬间唐小月只觉心惊肉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呼吸瞬间变得不顺，有种深沉的窒息感袭来。她心里在疯狂地叫嚣着，质疑着，怎么会是林师兄？他分明一直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倘若林家鑫真的是杀人凶手，钟泽城死的那天晚上，就是他给她注射的致幻剂了？他肯定看到她的脸了，怎么可能不杀人灭口呢？他既然杀了钟泽城，没理由不一起杀了她啊？万一她想起那晚上发生的事，他岂不是就完了？最奇怪的是，不杀了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跑到法医科来照顾她？这不是前后矛盾，完全说不通嘛！

陆佩玖似乎看懂了她的纠结，只轻拍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小月，我知道你一时无法相信，当然我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话。但是请你相信我一次，这次让你配合，就是为了当场抓住他，让他自己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如今证据不足，不能逮捕他，只能想办法让他自己亲口承认了。”

唐小月至今还记得，当时她有多么的震惊和挣扎，几乎完全不相信。但是见他眼神坚定，她竟莫名地生出一丝信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无原则的想要相信他。那时候她想着，反正也找不出凶手，不如信他一次。她都等了两年了，任何可能抓到凶手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之后陆佩玖在她左耳钉上安装了迷你追踪仪，右耳钉上同样安装了一个监听器，又让她故意刺激林家鑫。那时候陆佩玖告诉她，只要在林家鑫面前提她喜欢别的男人的话题，就一定能让他暴露。当时她也是将信将疑，完全不懂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所有人都离开，林家鑫叫住她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一下，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明知道会受苦，但是她更迫切地想知道林家鑫到底是不是凶手，他又为什么要杀钟泽城。如果能够真相大白，她愿意以身做饵，更何况身后还有陆佩玖，她相信他定然能护她周全。

那时候陆佩玖告诉她，不要怕，他们会一直在门外监听着，只要林家鑫一采取动作，就会立刻冲进去。虽然林家鑫医术了得，但他的武力值基本为零，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唐小月按照他的安排，果然被林家鑫劫持了，并亲口听他承认了一切。那时候她躺在冰凉的实验台上，听到了一切，心里竟不知是解脱的轻松感多一些，还是内疚的痛苦感多一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中，想要活着，又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如今杀害钟泽城的凶手已经抓到了，还有什么可以支撑着她活下去呢？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陆佩玖，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迈着大长腿一步步地走向她，他是那样璀璨夺目，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好像天神降临一般，浑身散发着暖热的光，她原本漆黑的世界瞬间有了光明。

就像林家鑫说的，在黑暗中挣扎太久的人，总是渴望着温暖，当他一脚踏进阳光里的时候，就再也不愿离开了。她的心里渴望着陆佩玖，贪婪着他的温暖，却又说不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恍惚想起了林家鑫充满控诉的话，你为什么背叛钟泽城？你为什么背叛你们的感情？每一句都好似利剑一般穿胸而过，感觉胸前空荡荡的，唯有冷风呼啦作响，痛得她无法呼吸。

唐小月感觉自己像是挂在悬崖边上的人，松开手落入万丈深渊，是对钟泽城，也是对那段感情的成全。紧紧扒着不放，等待陆佩玖的援助，则是对自己的救赎。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痛苦地无以复加。她像是一只蜗牛，只想缩在壳里，获得暂时的安逸。

她闭着眼睛窝在他温暖的怀里，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味，也是那么的熟悉，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天然的洗衣液香气。以前钟泽城也不爱喷香水，即使是工作入职了，依然坚持着那个习惯。每次她趴在他怀中，鼻尖闻着若有似无的薰衣草香，感觉还有安神的功效。

此时她的身体被他的大衣裹着，鼻尖的香气越发浓郁了，相比较于“你是怎么知道林师兄是凶手”，她其实更想问他的是“你到底是谁”，可她终究没有那个勇气。不知是害怕面对他，还是害怕面对结果。

陆佩玖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又继续揉搓起来，甚至放在嘴边轻轻地呵了呵气。他磁性的声音带着暗沉的低哑，像是古朴厚重的钟声，敲在心上，“你知道钟泽城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柔声反问了一句。唐小月仍旧闭着眼睛，心却猛然一跳，又有些不解，钟泽城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他为何突然问这么一句话？她的头枕在椅背上，声音有些虚弱，“我上大学的时候，开学第一天在新生接待处，我第一次见到了钟泽城，并且对他一见钟情。”

陆佩玖闻言低笑一声，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哑声说道：“我的傻女孩儿，那并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你们已经见过好多次面了，只不过你不记得了而已。”

唐小月身子一颤，倏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他，只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陆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因为心里过于惊慌失措，居然连他亲昵的动作都忽略了。

陆佩玖拉过她惊愕的小脑袋，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缓缓说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经常跟爸爸妈妈一起去孤儿院？你的爸爸妈妈是善心人，他们资助了很多孤儿，基本上每年他们都要亲自去一趟的。

大概在你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带你过去，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奶娃娃，圆圆粉粉的脸，圆圆润润的眼，就像是陶瓷做的一样。钟泽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那一次，那时候你才三岁，他五岁。”

唐小月听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她和钟泽城早在那么久以前就见过了啊！不过陆警官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不愿放过蛛丝马迹，听得格外认真。

车里很静，除了陆佩玖低沉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杂音，“那时候钟泽城站在好多小朋友背后偷偷看着你，只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就像是精致的洋娃娃。毕竟在孤儿院那种地方，小孩子即使穿的干干净净，也只是干净而已，并没有那种洋娃娃的白透小脸，感觉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天使的光芒。此后你就像是天空中的月亮一般，夜夜入他的梦，百般思念，也许是出于对美的渴望。

等到你四岁的时候，你又跟着爸爸妈妈去孤儿院了，那时候你似乎长高了一点点，但还是那么漂亮且精致。钟泽城等了整整一年，终于又见到了你，那时候他高兴地想大喊几声。也许是上天垂怜，他终于有机会跟你说话。

当时你跟着爸爸妈妈留在孤儿院吃午饭，你比较调皮，也许是从未见过那么多的小朋友一起吃饭，觉得新奇吧。吃饭的时候你迈着小短腿到处跑，明明有那么多的孩子，可你偏偏一眼就看中了钟泽城。你跑到他的身后，瞪着一双漂亮的琉璃大眼看他，那时候他激动的脸都红了，手足无措地回视着你。

你对着他展颜一笑，那一刹那他心底的花都盛开了，眼睛里除了你，再也看不到其他。你从口袋里翻出几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害羞地递到他的手上，鼓着腮帮子认真说了一句，‘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长大娶我做老婆好不好，就像爸爸和妈妈那样’。

钟泽城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好听的声音，他好似被蛊惑了。他低头看了看洗的发白的衣服，又看了看你身上精致的洋装，第一次生出了退缩的心。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可怜，他一直认为只要足够努力，总有一天想要的都会通过努力获取。唯独你，他没有把握，你是他心底最大的奢望。

他怕等自己长大了，你已经忘了他，他更怕等他有出息了，你却已经嫁人。那一瞬间他虽然只有六岁，但是想的却很多。你的话无异于一个带着毒的奶油面包，明知道吃下去会死，他却仍在考虑着是否要吃下。但是看着你那双满含期待的琉璃大眼，他实在不忍心拒绝，而且他心里也不想拒绝。

当时他将巧克力紧紧地捏在手中，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是他给你的承诺。为了那个承诺，他像疯子一般拼命地学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迫自己不断向前，生怕与你错过。他八岁的时候问院长，整个锦川最好的大学是哪一所。院长拍着他的脑袋笑着说，是锦川大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二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锦川大学，那一晚他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可是当他进了大学，寻遍了每一个学生的名字，都没有找到你。后来他才听说，富人家的小孩进的都是爱锦得私立大学。为此他足足消沉了一年，但他仍旧没有放弃，他想着争取早点毕业，等找到好工作，就可以去找你。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却在第二年的夏天见到了你。你拎着粉色的行李箱，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束刺眼的阳光，将他灼痛了，想要流出眼泪。那时候他在想，上天真是垂怜他，兜兜转转，你们还是相遇了。在一个美好的季节，在一个美好的地方，遇到了此生最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