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2）

李暮婷像是傻了，拿着那东西盯着看，眼睛都不带眨的，洗脚水都凉透了也不见他把脚拿出来。伙计们只当他是高兴昏了头，嘴上说着羡慕的话，其实心里有些过不去，但又没什么办法，谁叫人家和蔡掌柜是亲戚呢？

油纸里包着的是个白净精致的玩意儿，象牙做的，对现在的李暮婷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处。

那东西叫“千机”。

北冥墨痕一路上都在哼着莫名的调子，看上去心情很好，回去时正赶上饭点儿，李暮瑶坐在桌边等着，满桌子菜冒着热气，就他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方才那人将东西交到小冬子手里，一个闪身不见了。知道北冥墨痕回来了，小冬子赶紧带着几个人上来伺候，屋子里的人这才多起来。

“殿下，您饿了吧，正赶上用晚膳，奴才先给您盛碗汤暖暖身子？”

“不用了，你们下去忙自己的事吧。”北冥墨痕一点也不饿，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那……奴才把这些东西拿到您房里？”

“恩。”

李暮瑶听了小冬子的话将视线转向了那些东西，笑着问道：“殿下今天出去散心了？这些东西是买给我的吗？”

北冥墨痕顿了顿，指着那堆东西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吃的、玩的，喜欢就拿去。”

李暮瑶点了点头，端起饭碗开始吃饭，北冥墨痕径自去了书房，两个小太监赶忙跟过去。已经玩了一天，晚饭终归是吃不下了，北冥墨痕想着，不如趁天还没黑透补会儿功课。

小冬子把东西一一放好，出去时就看到李暮瑶站在门口，正好整以暇看着他，似是就等他出来。

“明己公子，麻烦您给让个道儿，我还得去书房伺候咱们殿下呢。”说着，小冬子在心里默念“千万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脸上仍是笑得讨喜。

“不急，就问公公几句话而已。”

“公子您想问什么？我不过是个奴才，主子的事儿哪轮得到我插嘴，您说是不？”

李暮瑶沉默了片刻，了然的点头，脸上带着一抹失落的笑，侧过身让小冬子走了。

小冬子知道现在没他什么事了，不紧不慢往书房走，心里其实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那个明己公子挺可怜的，这皇子殿里谁不知道他喜欢六殿下，可是，殿下对他好是好，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玩物。

唉，作孽啊……

都是奴才，哪有闲工夫可怜别人，小冬子重新堆上满脸的笑，推开了书房的门。

“殿下，天色暗了些，奴才再给您点几盏灯，您看？”

“恩。”

北冥墨痕翻过一页书，眉头都没抬一下，在场的人甚至都不敢确定他有没有听清小冬子的话。可是，谁又在乎呢？

李暮婷的生日一到，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天越来越冷，北冥墨痕渐渐地又回到以往寒冬腊月里的半冬眠状态，早晨起床脾气变大，轻易不能招惹。

李暮瑶不动声色，依旧小心翼翼的守在北冥墨痕身边，跟着他的时间越久，李暮瑶所作所为越是合人心意，饶是北冥墨痕偶尔有些任意妄为，我行我素的皇子脾性，他也很少会看李暮瑶不顺眼，整个皇子殿里，除去邱嬷嬷以外，李暮瑶俨然成了北冥墨痕最亲近的人。别的不说，白天读书陪着北冥墨痕的人里有他，晚上睡觉陪着北冥墨痕的就只有他，每天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陪着，关系想不亲近都难。

以小冬子为首的太监们最是会捧高踩低，之前秋狩刚回来那一阵子，北冥墨痕对李暮瑶不是很上心，连带着奴才们对李暮瑶也不怎么热切，现在北冥墨痕跟李暮瑶愈发亲密起来，他们又开始“明己公子”长，“明己公子”短的跟在身边转悠，找着机会献殷勤。

素叶向来对李暮瑶不是很亲近，从前对他不算十分疏远，现在也不怎么热络，始终保持着该有的礼数，在她看来，所有人都是跟在北冥墨痕身边伺候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最后一位——六皇子殿的老妖婆——邱嬷嬷。作为北冥墨痕的乳母，她在这里的地位显然无人可以撼动，只不过，邱嬷嬷算是一个生性淡薄的人，除了北冥墨痕日常生活，她关心的似乎只有自己宫外的家人了。这几年邱嬷嬷年纪大了，儿女们想接她出宫，北冥墨痕也答应了，邱嬷嬷不舍得离开北冥墨痕，于是继续留在他身边，逢年过节会出宫去与家人相聚。

如果还要找出一位与众不同的“人物”来，那大概要数北冥墨痕的狗了吧。说是北冥墨痕的狗，其实一直是邱嬷嬷在养，那条狮子狗身量长不大，倒是很活泼可爱，皇子殿里宫女太监们都很喜欢它，其中数小冬子为最。

冬天其实比春天更容易让人犯懒，北冥墨痕从来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一到深冬便不那么像平日里那么一心只专注于学业了，闲暇时间里大多窝在温暖的室内，跟一帮奴才们闲聊玩乐来消磨时光，李暮瑶始终呆在北冥墨痕身边，不远不近，叫人既不会嫌他烦，又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就这么边学边玩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北冥墨痕迎来了十四岁的新年。

刚刚失去李暮婷那段的日子，北冥庆之的存在给了北冥墨痕很大的慰藉，现今李卫二人冰释前嫌，北冥墨痕身边又有了李暮瑶，李暮婷的空缺勉强算是被填补了。只是，北冥庆之向来是与众不同的，作为北冥墨痕最亲近的兄弟，他的离开无人可以代替。

没有北冥庆之的皇宫明显变得不太一样了。好的方面当然有很多，单是帝后二人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被抚平了不少，上赶着告御状的人少了大半。但是，相对而来的，欢声笑语也少了很多。

北冥庆之总是最让人头疼的那个，可他恰恰也是带给大家欢乐和惊喜最多的人。

北冥庆之出宫半年不见人影，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鲜少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同时也方便他“靠自己的实力当上大将军”，实现人生梦想。

平治二十四年就这样到来了。

刚刚变作十四岁的北冥墨痕坐在席上，眼前的轻歌曼舞昭示着一如既往的盛世繁华。他拾起面前的杯盏，抿了一口，一点点辛辣，带着一丝香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搭配着周遭的热闹景象，确实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场景，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终于又长大了一岁，距离自己向往的强大与独立似乎更近了一些，只是，如今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本该十五岁的李暮婷了。

李暮瑶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带着一丝疑惑回望过去，北冥墨痕挑了挑眼角算是笑了，又将视线转回无趣的歌舞之中。

今天的李暮瑶无疑是开心的，他从没想过，宫廷的宴会竟会有他一席之地，即便只是设在北冥墨痕身后的侧席，那也是无上的尊荣，是对他的承认与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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